我本来不想再闹下去,本想接过那贼头鼠脸的男人的烟就这样收场,毕竟,来者是客,不管是谁的朋友,也不管怎么说,方士是我大哥,他纵有千般不是,也是我大哥。
可是正当我接过那贼头鼠脸的男人的烟的时候,那个从我房间里面出来穿着薄纱睡衣的女人,却轻声嘀咕了一句,声音虽小,但足可以听得明白。
她说:“他妈×的,装什么蒜,不就借用一下房间么,竟然这么的胡搅蛮缠,连四爷的面子也不给,真是给脸不要脸,要是在深圳,老娘一定让他断子绝孙。”
我顿时火冒三丈,指着那个女人的鼻子,吼道:“别他妈以为老子不知道你是什么货色,充其量也就别人身边的一只狗,外加一只任人玩弄的野鸡,狐假虎威就以为老子怕了你。我告诉你,在深圳老子还真不敢说,要在这里,别说我吓唬你,就算你有通天本事,你还真不敢动老子的一根手指头。”
“你……?”那个女人哼了一声,气得说不出话来
“啪!”的一声,那个贼头鼠脸的男人的手,落在了那个穿薄纱睡衣女人的脸上,顿时呈现了五个红红的手掌印。
他说:“你给老子住口,这哪有你说话的份。”
我就看见那个穿薄纱睡衣的女人用手捂住被打的脸,一脸惊恐的眼神,瞄向那个贼头鼠脸的男人,大气也不敢多出一声。
打完了那个女人,那个贼头鼠脸的男人转身冲我堆笑,我看见了他脸上的肌肉抽缩。
他说:“兄弟,别跟女人一般见识。”
我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点燃,然后从背包里拿出毛巾牙膏牙刷,对着他说:“我不跟她一般见识,但是我跟你一般见识,你今晚弄脏了我的床,明天你就得给我弄整套新的床单被子来,旧的你带走,不过分吧?”
那贼头鼠脸的男人就连连点头,呵呵的笑,说:“没问题没问题,应该的应该的,弄脏了你的东西,理应该赔,理应该赔。”
王玲听见我们这么一说,似觉不妥,劝我说:“方休,明天嫂子给你洗吧,新的就别让人家给买了,不管怎样,来者是客,看在嫂子的份上,算了吧!”
方士一直在一旁抽烟沉默,他以为我还会象以往一样闹一两下也就过去。见我向他的朋友提出了这个要求,便再也沉默不住,冲我吼了起来。
他说:“方休,你到底要怎样?人家都已经向你陪不是了,你还有完没完?”
“没完又怎样?难道他不该赔?” 我也不甘示弱,盯着方士那鼓鼓的眼膜。
“赔个屁!不就几块破布么,能值几个钱?老子偏不赔,你要怎样?”
方士横了起来,他象对待别人那样,对我也横行霸道起来,他也以为他对我象对待别人那般的横行,我就会怕他,我就会给他面子,然后乖乖的一言不发。可是他却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我方休长这么大,还真没怕过任何人,也没被任何事吓倒过,而且最看不惯的,亦如方士这般一惯横行的人。
于是我对着方士说:“我不能把你怎么样,你是我大哥,我能把你怎么样呢?但是,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以前我尊重你是我大哥,所以我给你面子,现在你依然是我大哥,我依然可以给你面子,不过,要看在对什么事情上,我不可能因为你是我大哥,对什么事情我都一味的迁就你是吧?有些忌讳的事情一次两次可以原谅,三次四次十次八次,我还能一味的原谅下去么?难道就凭你是我大哥?”
我知道我的话有些难听,可是难听也得说,对某些人而言,说的某些话,那是早晚的事。
可是方士却听不进我的话,其实我早估计到他的兄长如父的独断专横的理念,也不愿意去听我说过的话,就像他紧接着对我说的一样,毫无平等可言。
他说:“别跟我扯蛋,我就是一粗人,大道理我不懂,也不想去懂。”
他挪过刚才本是挪给我坐的那把倚子,一屁股坐了上去,烟抽得“吱吱”作响,对着我说:“告诉你方休,你要不是我弟,我早就揍你了,你以为你是谁,不就整天和一帮三青子混在一起么,我出来混的时候,你们都还不知道在哪儿呢,有什么值得拽的?再说你平时好好的,怎么这会儿变得那么不通人情了,你以为你和那帮三青子熟悉了,就翅膀硬了,就不需要大哥照顾了,就可以独自飞了么?”
方士愤愤不平。
“算了算了,每人少说一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都是一家人,有必要吵么?”王玲劝解,拉方士的衣角。
那贼头鼠脸的男人也来劝解方士,只有那个浓妆艳抹穿薄纱睡衣的女人,手托着腮,一副看热闹的姿态。
我哑口无言。
说心里话,这些年如果没有方士的照应,我是进不了这个企业,更没有今天的发展,亦不会留在这个城市。但是,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做人原则,生活习惯,比如我讨厌别人睡我的床,碰我私人的东西,那么你就该尊重我的习惯和原则,如果侵犯,我就觉得这是不可原谅的事情。
可是方士,他不懂这一点,不懂得这一点,他也无从谈起尊重别人的一切。和方士一起生活了这么些年,难道,连我这最起码的忌讳,他都视而不见么?
“是的,我承认这些年我是承蒙你的照顾,可是你不要混肴概念,不要强理夺词,这一码事归一码子的事,两者并不能混为一谈。这些年你照顾我,我感激你,可是你侵犯我的权利,我就有抗议的理由,难道,这也有错?”
我问方士。
方士被我的话气得站了起来,脸青一阵红一阵的,久久没有说出话来。
然而,让我没想到的是,他竟忽然扬手打了我一个耳光,在我毫无防备之下。
这是我和方士在这城市相依为命这些年来,他第一次挥手打我,而且,还是为一个外人。
我摸着发烫的脸,像不认识似的,看着他。
王姐大声呵斥:“方士,你在干什么?”
猫哭耗子似的,那个男人也责怪方士:“方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吧,什么事都好商量嘛,怎么动手打人。”
我一句话也没有说,摔门而去。走廊里,传来王玲焦急的喊声:“方休,这么晚了,你去哪里?”
真没想到,方士,我堂哥,竟然会为了一个外人,动手打我,而且是当着那许多人的面。
我承认是我有些不可理喻,可是你也不能随便就对我动手啊。我是谁?我是你弟,虽然不是你亲弟,但我们兄弟相依携手这些年,感情和亲兄弟又有什么区别?可是,你竟然打我。我无理取闹,我当然有我无理取闹的理由,你也不是说,我平时不是这样子的么?竟然今天变成了这样子,你为什么就不能像平时那样,事先问一问为什么?难道,一个男人的面子,比一个兄弟的感情还重要么?
出得家门,我没有去旅馆,而是直接去了网吧。
按照以往的经验,心里纵然有万般不快,只要找一个还算聊得来的陌生人述说,完却之后,心里会骤然释怀许多。
可是不管怎样,我想,我不会原谅方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