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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金碧辉煌KTV的一个包厢内,谭总正对着麦克风唱一首流行歌曲,巨大的背投电视快速变动着绚丽画面,立体环绕音响里传来他低厚又故意拖长了尾音的歌声。

嘉心坐在他旁边的沙发上,轻轻皱着眉头。

一曲唱毕,他笑呵呵地转头看嘉心:“怎么样小文,我,啊,我这歌喉还是可以的吧!”

“谭总唱得很好。”嘉心迎上笑脸,心里补充了一句:至少没走调。

“真的呀!哈哈!小文哪,你不知道我在我那帮朋友里面啊,算是唱得最好的一个!”谭总兴致勃勃,坐下放了麦克风,高声道,“来来来,都叫了一瓶酒了,我们继续喝酒!”

“谭总,您晚上已经喝了许多了,这样对身体不好。”嘉心忙劝,伸手想要按住谭总倒酒的手。

谭总真是停下,“小文啊,我就知道你这小姑娘仁义,啊,仁义!”他放下酒瓶,手却顺势摸到了嘉心手上,“人家都劝我多喝酒多喝酒,只有你劝我少喝一点,啊,你是真的关心我啊……”

嘉心吃惊地就要缩回手来,可手却被谭总用力按握住!

“小文啊,”谭总本来是坐在另一张沙发座上的,此时却是欠身过来,因为酒精而通红透亮的脸上露出暧昧的笑容,“我看你也不过二十三四岁的模样,有男朋友了吗?你这么清纯的一个小姑娘,我帮你介绍一个好不好啊?”

嘉心惊恐得脑中瞬间空白!

她不是不知道有这样的一种事,在营销部门做事,总要和各色各样的客户打交道,也总有一些人是会毛手毛脚,可她一直都尽量避免着参与这样的场合,避免着遇上此类的麻烦事,却是没想到今天,真是被自己给碰上了!

“对不起谭总,”她努力抽出自己的手,紧紧交捏在身前,勉强笑了笑,“我不是……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谭总倒也没生气,只是“哦”了一声,又凑过身来,笑眯眯地问:“那你男朋友是干什么的呀?我可听小顾说你都是一个人,寂寞得很哪……”

顾……倾城?!

她惊诧得脸色更加白,好容易定了定神,缓声道:“是……顾经理说我没男朋友,说我寂寞得很吗?”

“啊,啊,是不是小顾说的呀?我也忘了……”谭总拍拍自己的额头想了想,又放下手来,笑呵呵道,“唉,小文你也不要不好意思,啊,你看我晚上特意不叫小姐来陪唱,我也是尊重你嘛,啊……”

他肥胖的手眼看又要伸过来,这回,好似就要落在嘉心的膝盖上……

“谭总!”嘉心忙高声叫。

谭总的面色一瞬间有些难看,“你这个小文,”他的手停留在两人中间的沙发垫子上,讪讪道,“你怎么一点都不懂事哪?我跟其他公司都合作得很好,跟你们鼎盛也合作好些次了,这次以为碰上了个小顾更好,可你这个小姑娘一点也没人家小顾明白嘛……”

他的目光变得有些冷淡,自喷着酒气的鼻内重重哼出一声来!

“对不起谭总……”嘉心涨红了脸,双手交捏得更紧了,她快速想了一下,嗫嚅着道,“……我、我习惯先唱歌喝酒!”

“你之前不是说不喝酒的嘛,”谭总好似还很不高兴,“只让我一个人喝,没意思没意思……”

“不不,我陪您喝,我陪您喝,”嘉心狠了狠心,努力笑道,“我敬您,您一杯,我一杯,好不好?”

为了表示决心,她马上伸手倒酒,洋酒金黄的液体就在她的杯中轻晃,仿若闪烁着细碎光芒的液体黄金,她慢慢把酒杯凑到唇边,一闭眼,仰头喝了下去。

“我刚才不懂事,”她放下杯子,轻声道,“谭总不要生气了,可以吗?”

谭总终于笑了起来,他腆着肚子朝嘉心这边挪了挪,眼光在她脸上、身上转了个来回,“小文哪,你早这么说不就没事了嘛,啊?……”

“那谭总,”她忍下胃里的厌恶感,努力稳着手又倒了酒,递到谭总面前,“刚才小文已经喝过了,现在是不是该谭总您喝了呢?”

谭总笑嘻嘻接过,“应该,应该……”然后一口喝了下去。

后来,嘉心和金碧辉煌的一个服务生一同拽扶着谭总沉重的身躯往朝阳国际大酒店的台阶上走,虽然走得很慢,可她觉得胃里的酒液满得几乎要涌上来,直涌到自己的喉咙口,也许再一个小小的倾身,那些曾经金黄澄澈的液体就会以另一种色彩喷涌而出。

就好像刚才的谭总一样,在洗手台边呕得几乎连心肺都要呕出来。

她庆幸自己博取了谭总一时的信任,才可以哄先前已经半醉的他喝下一杯又一杯,而在灯光昏暗迷醉的包厢内,她又凭着最后一点清醒,趁着谭总仰头饮酒时,迅疾将自己杯里的酒液泼到一旁的沙发垫子上。

可也喝了不少酒吧?

她虚虚搀着谭总,自己也已经是头发昏脚发沉,每踏出一步,前额就抽筋一般地跳痛。

到酒店服务台拿了先前已经订好的房间房卡,她请酒店的服务生帮忙搀扶谭总,到了电梯里,她软软靠在冰凉的金黄色内壁上,目光茫然而涣散地看着红色的楼层显示数字一格一格往上跳。

终于“叮”一声响,到了房间所在的楼层,她用房卡开门,服务生帮着把谭总扶到床上。

“小文,小文……”烂醉如泥的谭总在床上翻了个身,口中嘟嘟囔囔地叫,“小文,我们再喝……”

她厌恶地盯了他一眼,终于是过去,帮他盖了被子。

不料谭总的手动了一动,忽然就抬起朝她伸了过来,她吓了一跳,猛的退后跳开,胃马上翻江倒海一般地难受起来!

她冲进洗手间,趴在洗手台前用力地呕吐!

胃明明很难受很难受,头也涨得好似要破裂,可她却偏是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是干呕,只是干呕,撕心裂肺一般地干呕……

仿佛回到了那一年……

老师匆匆到教室通知她医院来的电话,她马上从学校飞奔到医院,可还是只看到护士将白色的被单缓缓罩上,床单下,清晰印出一个长年缠绵病榻的女人枯瘦的身形和同样枯瘦的脸。

她不敢置信地一步一步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探,去触,可终究不敢掀开被单,不敢去看那张了无生气的脸……

后来,她慢慢地一路走回家,手里抱着医院整理出来的遗物,打开门,就看到墙上几个月前刚挂上的黑白遗像,相框上系扎的白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落了一层薄灰,而相框里的人,只能永远在里面愁苦地笑,愁苦地望着空荡荡的屋子正中他还十几岁的女儿,还有女儿手中抱着的妻子的遗物……

她的胃是空的,可那一刻,她突然难受得想要呕吐,她扔下手里的东西,用力冲进厕所,趴在洗手台上干呕起来!

可又是什么也吐不出,她只是干呕,干呕,撕心裂肺般地干呕……

洗手间外隐约传来谭总梦呓般的**声,他还在叫:“小文,小文,我们,啊,我们喝酒……”

她抓着洗手台上白色瓷盆光滑的边沿,很用力地抓着,指甲都因为太用力而泛白。

下一刻,她颤抖着掏出手机,翻到通讯记录,看到那个刻骨铭心的名字,然后,手指轻轻虚按在拨号键上。

“喂……,是文景吗?……”她的声音哽咽了,也是轻轻颤抖,“……我是嘉心,我想告诉你,我很早就想告诉你了……,我十三岁的时候,我爸爸在你爸爸的建筑工地上做事,可却出了事,摔了下来……因为没有得到任何赔偿,他没钱治病,一年以后就去世了……我妈那时已经病了很久,爸爸死了,弟弟又一直找不到,她……她等不了了,在爸爸去世后几个月,也离开了我……文景,我跟你说过我恨赵和彪,因为他我才弄丢了弟弟,是吧?……其实,我更恨你爸爸,可我那么小,不知道该怎么报仇,于是,我努力读书,努力考上你读的大学,然后,然后……我找上了你……”

她的眼泪轻轻落下,“文景,我一直不敢告诉你当初我是在骗你……”她慢慢转身坐下,就坐在洗手间冰凉的水磨石地面上,一手抱膝,一手举了手机在耳边,“我私下打听你,查清楚你的喜好,然后,把自己伪装成你喜欢的女孩子的模样去找你……你知道吗,我那时几乎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你身上,我想,我只要把你骗住,让你为我死心塌地,让你娶我进门,我一定可以把你们秦家弄得天翻地覆,鸡犬不宁……可是文景,我最终还是放弃了,你对我太好,你让我觉得自己真是不堪……”

“……可我还是让你们秦家丢脸了吧?”她擦了擦眼泪,仰起脸来,笑了笑,“我在婚礼上这么对你,对你们秦家,你们一定都很恨我吧……可是文景,我能怎么办?我知道你是无辜的,我知道不该迁怒在你身上,可是,从爸爸妈妈离开那一刻起,我就当你的爸爸是仇人了……你让我,怎么,去跟一个仇人的儿子,交付真心?……”

“……文景,我想爱你,可是,我过不了自己这一关,你又有常忆了,我不能再去爱你……”

她伸手覆在面颊上,眼泪自她的指缝里细细涌出落下,她哭得不可抑制,哭得双肩剧烈地颤抖,哭得那只虚按在拨号键上的手指就要用力按下去了……

“嘟……”一声等待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她怔了一下,然后,迅速摁下中断通话按键。

她一手撑扶在墙壁上,慢慢站起身来,放了手机在洗手台上,自己则是两手撑着台面,然后,静静地,看镜子里的自己。

“文嘉心,你已经对不起他了,他凭什么就要等你,凭什么就一定要来爱你。”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一字一顿地道。

然后,旋开水喉,积一捧水在手掌,俯下身去,轻轻地,决然地,扑在自己脸上。

水那么冰,混合了她脸上的泪水一同坠落下去,水喉哗哗流着水,于是泪水就完全地混杂在其中,再也看不到了。

一直等在酒店外的顾倾城,终于是按下了手机号码。

“喂,是苏秘书吗?是我,我是营销部的顾倾城。”她保持着一个得体的微笑,“对不起,我知道你和总裁晚上和大金的总裁一起,我也是没办法,晚上我和我们营销部的文嘉心陪谭总吃饭,后来我有点急事,就让文嘉心先送谭总回酒店,可我打谭总的手机打不通,想打嘉心的电话,却又找不到她的号码了,我想苏秘书这里应该有公司的联络名单,所以只好麻烦你,真是打扰了。”

手机那头静了一会儿,隐约听到苏洋压低了的说话声,好似正在对某人传达这通电话的内容。

“……哦,你问我谭总下榻在哪里啊?”她好似想了一想,清晰道,“对了,是朝阳国际大酒店。”

那边又安静了一会儿,然后苏洋把文嘉心的号码报给了她。

她装作记录的样子,然后微笑道谢道别又表示了歉意,终于阖上了手机。

她的唇角,慢慢抿起一个得意的笑。

她要证明的,无非就是这样;她想表现给秦文景看的,也无非就是这样。

可是,她的脸上,在片刻之后,却是迅疾地淡下笑容来,她靠着座椅背,双手交叉在胸前,冷冷注视着朝阳国际大酒店明亮的正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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