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宫秋一行有马车代步,但是军旅之中必然行动鲁莽,又兼两人一个重伤、一个重病,这一行下来着实不易。也不过行进了半月左右,宫秋便不奈军旅之苦,重伤发作,痛楚难耐,无奈之下梁允添不得不用金针刺穴之术让他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昏睡状态,只是如此之下,宫秋的伤势便更不容乐观,幸而焕清来之前带了不少灵药,总算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容德倒是自那日之后便没有来过,梁允添了解容德至深,知道这人虽然有仇必报,但是好歹还有半分胸襟,落井下石之事也不至太过过分。便看着宫秋如此痛苦,无奈之下也只有托了亲兵向容德求情,只望他能通融几分,让宫秋暂且养了养伤再回京城。反正,听容德的语气,宫秋回了京城自然也要受一番罪的……
谁知,那士卒顷刻便回来了,往常还挂着半分恭敬的语气现在便只剩下冰凉的淡漠:“我家元帅说了,原也不敢让转运使大人如此辛劳,但是京城依然来了消息,说是转运贳大人立了大大的战功,即刻便要晋升。我家元帅再不敢耽搁转运使的行程,若是误了受封可怎么得了……”
宫秋昏昏迷迷的,听了话全然没有反应,倒是醒着的两个人俱是惊了一惊,焕清闻言虽然也十分呀异,但是眼角眉梢似有一份喜气,转身抓了主子的被角,一时间满心满眼再见不得别人。梁允添心里面却是五味杂陈,说不出是喜是忧,他与容德为敌多年,知道这人虽然不是君子却也不会出尔反尔,如今突然做晚娘脸面,必定是出了变故,只是那京城之中的权谋之数,素来辎铢必较,便是没有把柄也会时不时被咬上一口试试味道,更何况宫秋此次算是一败涂地,怎么突然就化险为夷,甚至因祸得福了?
想来,宫秋虽然是端木郡王爱子,但是出身侧室,不过是庶出,而且端木王爷也未必就有这样的能耐。若说是三皇子,梁允添下意识看了一眼宫秋,随即笃定不会是他。三皇子心性果决残酷,但看这次宫秋败北之后那些侍卫的行为,便可以一睽一二,更恍若为了一个端木宫秋公然在朝中树敌,引皇帝猜忌……如此看来,有这般手段,又会这么做的便只有那一位了……
梁允添思覆半晌,再叹一声,却引了肺中郁气,又是一顿剧烈咳嗽。梁允添一面费力压下咳嗽,一面心道:这孩子果然强似他的师傅,无论他今生是否能得偿所愿,便只有那人的一份心便已经足够了……只是这孩子到底怎么想呢,他还不知道吗,还是……这么好的事情,他却觉得还不够呢……
隔天,宫秋再次醒来时,焕清便把这话和他说了,宫秋本来已经蒙了灰似的眸子费力的睁了睁,便再没有多言。只是,终究是不同的,梁允添知道,焕清也知道,这人疼的昏迷的世间越来越少,偶尔会虚弱的唤一声要水一类的,旅途虽然仍然十分不堪,但是终究不怕他熬不过去了……
这两人便放心下来,只以为这消息总算遂了他的心愿,这会他有了斗志,便是再有什么也不打紧了。放下重担,焕清自然时时照顾,半点不敢有错,而梁允添的病势却似乎更严重了一点,被强行压制的咳嗽声一声声大起来。宫秋偶尔听得急了,便拉了梁允添的手放在怀里捂着,只想让这人的寒症好上一分,虽然自己也是一副要死不活的病象。毕竟师徒情意,两人都曾经真心付出过,而且实在单纯,这两人都是玲珑心思,又偏生生在豪门之中,若说起来,只怕这一生也只有对他们彼此没有算计过……
如此一来,虽然旅途难挫,待到达京城的时候,宫秋和梁允添两个重症病人道也都安然无事,相反,这一路上,两人相依相隈,虽然没有几句言语,但是两人都觉得十分心安,难得的宁静平和。
焕清自然也是喜欢的,还是第一次靠近这么无助的主人,知道朝廷消息之后,这人更是孩子一般听话,喝药吃饭都很乖,而且……他们每天都卧在一起,这么久,每天都在一起,真好……
只是这么好的事情也只好到京城之外,离京三十里之外,便有人奉了旨过来犒赏三军,然后便只接了元帅和众将军回京,宫秋也是被接走了。朝廷来的人特意来接,焕清和梁允添并没有被赋予说不要的权利,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人被抬进另一辆华丽细致的马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