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煜同再八卦也不能当着周庭修的面提问,更不敢在群里瞎说了,他尤记得上次将群里的视频给周庭修看时他的表情,当时还觉得奇怪,现在的感觉是:原来如此!
所以,那个孩子……是于晚和周庭修的?!
还有就是,视频消失的原因已然也真相大白浮出水面了。
后面的话他再不敢胡乱插嘴了,只和王晋大眼瞪小眼,摸索着周庭修的心理路程。
他可算了解周庭修吃这顿饭的原因了,也可算明白为什么林晓枫这么多年也没能近身了。
人家周神心里有人啊!不显山不露水地藏了这么多年啊!
直至后来周庭修说和于晚一块儿回家时,冯煜同一点都不惊讶了。
这厢激动地跟沸水一样灼热,那厢于晚却平静地如深渊幽潭。
甜甜刚一上车就在周庭修怀里睡着了,于晚怕麻烦他,便想接过来。
“不用,别累着。”周庭修说话时目光看着前面,若非知道他在说什么,还真以为他在跟别人讲话。
一路上他们都没有开口,甜甜也睡得很沉,在周庭修把她放进柔软的被窝时只嘟囔了声便转身背过去了。
两人分别回自己的屋里,对今晚的事都很有默契地不提一个字。
但是于晚睡不着了。
林晓枫的目光如芒在背,冯煜同和王晋的惊讶她看得出来,他们在想自己和周庭修的关系,其实哪儿有那么复杂,都是他们瞎想。
反正Z先生的事完成后她就出去了,大概率也不会再回来。
于晚暗暗叹了气,径自去厨房打水喝。
她没开灯,借着月光摸索着倒了一杯凉水,转身时却见阳台的大门还没关好。
于晚轻手轻脚地走了过来,外面风挺大,窗帘被带地沙沙作响。
往外看去,月光下站着一个人,于晚愣了愣,半晌未出声。
周庭修也没睡,他只穿着宽松的睡衣,头发在风中飘乱,双手撑在栏杆上,右手还夹着一根燃了一半的烟。
他的侧脸在月色下显得苍白而冷漠,目光落在远处,不知想什么想得非常入神。
不过他还是意识到了身后的人,随即直接用手掐了烟蒂,丢进烟灰缸里。
“还不睡?”周庭修转头问。
“我口渴。”于晚下意识解释后又道:“你也没睡。”
“嗯。”
“你失眠了。”于晚走进了将水递给他:“你帮我拿一下。”
周庭修不明所以,只单手接过。
于晚蹬着拖鞋跑进去一会儿又走出来,还是捧一个杯子:“热的。”
周庭修接过一看:“牛奶。”
“失眠要喝这个。”
“你怎么不喝?”周庭修反问。
“我现在不经常失眠。”于晚轻声嘱咐道:“你自己要把牛奶热一下再喝,效果更好。”
“麻烦。”周庭修喝了一口,似有若无地说了一句。
于晚蹙眉:“你要是嫌麻烦,我这两天可以给你热,可是以后你得自己勤快点,不然失眠又加抑郁……”
她说到一半立马打住,一是怕周庭修不喜,二是担心自己情绪外露。
“你,不可以……不出去吗?”周庭修其实想问为什么你不能一直帮我热牛奶,可话到嘴边转了弯。
可以不出去吗?于晚想,其实去哪里都可以,只是她在外面习惯了。
她在这儿,没有朋友。
于晚反问,带着小心翼翼:“生病多久了?”
周庭修目光瞥开,未答。
于晚知道他性子傲,这种问题的确让他很难开口。
沉默一阵,周庭修转眸抬手揉了揉她的头,而后将碎发勾至她耳后:“你认得那个药,所以,当年肯定也很难过吧?”
于晚心头一滞,半晌没有说话。
只是于晚瞄到他因衣领敞开而露出的挂在锁骨的项链。
她觉得熟悉。
是一条吊坠为朱砂色圆球状的项链。
“你怎么还带着?”于晚记起了,这是高一那年送周庭修的生日礼物,而她自己也带了十年。
因为来不及准备礼物,所以将自己最喜欢的送给他。
周庭修低头将它拿出来,指腹摸索着光滑磨损的表面,煞有其事道:“你不是说它是转运石吗?真的挺灵的。”
于晚羞了脸:“我、我小时候不懂……”
“你说是就是的。”周庭修凝着她说道:“晚晚,这链子我一刻都没有摘过。”
他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他的目光落在于晚身上,很柔也很多情。
于晚被看得脸红,不得不低下头,声音小的连自己都听不到:“嗯。”
“晚晚。”周庭修低声呢喃。
于晚等他的下一句,可是周庭修良久不再说话,只定定地看着她。
他的目光炽热而深沉,融着浓浓月光,于晚将他眼中的自己看得清清楚楚。
这种目光,她那天晚上在周庭修身上也看得清清楚楚,只不过那天他醉着,今夜,他没喝酒。
有些事情仿佛像拼图一样,拼凑成一个图案,只是于晚不敢认。
“很晚了,我先回去了。”于晚匆匆留下一句转身即走。
“我……”周庭修拉住了她。
男人的指尖冰冷,女人的手腕温暖,两厢碰撞,令两人都是心头一颤。
于晚不敢回头,自然没看到他欲言又止的模样。
默了一会儿,周庭修才缓缓吐出一句话来:“好好休息。”
— — — —
陆子昂说他今晚八点的飞机,一个半小时后会到达B市,于晚估摸着周庭修的这外滩公馆的距离也得提前一小时出发。
甜甜在沙发上抱着抱枕跟周庭修讲解电视里赛文奥特曼和其他奥特曼的关系,还一直夸周叔叔聪明,她一说就记下来了。
于晚过来,轻轻拍了拍甜甜肩膀:“陆叔叔回来了,要跟妈妈一起去机场接他吗?”
甜甜想了想,问:“可以不去吗?”
于晚不解:“为什么呢?”
甜甜低下头:“他肯定会问我爸爸和我妈妈的事,我不想说。”
“不会的。”周庭修说道:“陆叔叔不会问的。”
“嗯?”甜甜瞪着大眼睛:“为什么?”
周庭修笑着说:“因为我也去。”
他看着于晚想拒绝的表情,对甜甜说道:“你陆叔叔前段时间八卦缠身,他现在没空理你爸妈的事。”
周庭修上一句是说给于晚听的,后一句是说给甜甜听的,毕竟他出现,陆子昂哪里还有空管别人?
于晚闻言,刚才拒绝的话生生压了回去。
的确,她抱着甜甜去,倘若被拍到,又是一阵麻烦。
“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周庭修起身将电视关掉,又拿起茶几的车钥匙:“走吧。”
— — — —
晚上9点多的机场人虽然没有白天多,可也不算少。
于晚到达这里时是9点18分,距离飞机降落约莫还有一刻钟。
三人等了一会儿,陆子昂的电话打来了。
“在哪儿?”那头的语气明显很激动。
于晚突然一阵心虚,告诉他地点后想挂了电话。然而陆子昂却不肯:“别呀,等我找到你。”
“哦。”
她的余光往周庭修的方向瞟去,好像后者也正看着自己,不免更加心虚了。
“看到啦!”话筒的声音比真实听到的来得慢,于晚朝四周望去,陆子昂在不远处拉着拉杠箱看着自己。
“这儿!”于晚朝他挥手。
陆子昂刚抬起手,忽然余光瞄到了一个人,随即手在半空甩了个弧度改为摘下墨镜,定睛一看,竟是周庭修。
他立在原地,心里不是滋味。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大步上前,一改往日和于晚击掌的习惯,一上来便给了个大大的拥抱。
“小鱼丸想我没?”
“……”
陆子昂双手撑着于晚的肩,有意忽略她因周庭修在场而尴尬的表情:“我瞧瞧瘦了没?”
“才几天哪有那么容易瘦。”于晚暗暗使劲儿,扭着肩将人的手掰开。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嘛!”陆子昂看似不在意地笑着道:“我觉得过了好久!”
他仿佛现在才注意到周庭修:“呦,周总也在?”
周庭修颔首:“我送你。”
“有劳了。”陆子昂也不客气,坐到车上后和于晚以及小甜甜天南地北地说着。
驾驶座的周庭修瞥着后视镜看后座的于晚,她面露微笑,他看得出来是真的高兴。
“看我给你带了什么!”陆子昂一脸神秘地看着甜甜。
甜甜眼睛一亮:“芭比娃娃!”
陆子昂鼻头一皱:“你上次跟我说的!”
“啊?”
“赛罗啊!”陆子昂拿起手机:“诺,这样的,我给你买了一套!在箱子里,晚点给你。”
甜甜一惊,不由往周庭修处看去,于晚道:“你怎么给孩子买这么多!一个赛罗就好了,你还买一套!”
陆子昂委屈道:“甜甜这两天不是心情不好嘛,不然你看我哪一次不是依着你的意思?”
他转而看甜甜:“喜欢吗?”
甜甜瞅了眼于晚:“喜欢。”
陆子昂以为甜甜是受了于晚的压迫才不敢表现地太明显,故而没有多想,而后又对于晚道:“我也给你送了礼物。”
他本来想等一个好点的气氛送出来的,可是一看到周庭修,便改了主意。
于晚下意识看了眼前方,眨了眨眼:“什么礼物搞得神神秘秘的。”
陆子昂故弄玄虚:“明天带你去个好地方就知道了。”
驾驶座的人蓦地手上一紧,方向盘转得猛了,陆子昂因侧坐着,身子不稳向前一倾脑袋磕到了前座上。
“不好意思。”周庭修不咸不淡地道了句歉,要说他不真诚倒也不是可若说他不是故意的陆子昂又不服气。
哑巴吃黄连,陆子昂在于晚面前向来大方,这会儿定也得将大方进行到底:“像接机这种事我已经受宠若惊了,周总平日工作繁忙,真不需要特意过来,我和晚晚不分你我,她骑破轮子我也得受着呀,心甘情愿。”
“你才骑破轮子……”于晚嘀咕了一声。
陆子昂突然笑了起来:“你不是说就算骑破轮子也会一直跟着我的嘛!”
这事得追溯到于晚在英国出车祸那一年,她救了陆子昂一命,陆子昂说自己现在身无分文穷的叮当响无以为报,于晚说不行就算陆子昂骑破二轮子也得报答自己。
到他这儿就变成另一种意思了?
于晚见他一道坏笑,心知他肯定故意说令人误会的话,放以前就算了,于晚还能面不改色地顶回去,可在周庭修面前说,她总觉得心虚,一时无话可说。
陆子昂却也高兴不起来了。
因为于晚变了,变得有心事,并且瞒着自己。
送到酒店,陆子昂下来后发现于晚又坐回车上,他不乐意:“你不陪我进去呀?”
“甜甜要早睡。”
陆子昂蹲下来“啵”了甜甜一脸,弄得孩子痒地咯咯笑个不停。
“要想陆叔叔哦。”
“好!”甜甜的声音和她的名字一样甜美。
陆子昂又问:“你爸妈呢?”
甜甜嘟着嘴:“在你隔壁呢。”
“啥?”陆子昂不解地看着于晚:“……?”
于晚只得解释:“甜甜还没适应。”
陆子昂瞬间明白,也不问凌深和秦筱致的事,只道:“那我去你家睡。”怕于晚不答应,又道:“我跟甜甜睡。”
于晚知道他是在开玩笑,只是甜甜当了真:“可是我住在周叔叔家里。”
陆子昂惊地下巴掉了:“什么?”甜甜又道:“妈妈也在。”
陆子昂觉得自己没什么时候比现在更心慌了。
在他不在的这几天里,有人捷足先登了。
他看着周庭修,后者的嘴角不易察觉地勾起了一抹笑,刺眼地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