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凌深过来接于晚出院时和周庭修打了正着。
“周总,多谢你照顾小晚。”凌深对于自己一整晚没有现身没感到一丝愧疚,反倒很大方淡定地说道:“我来接小晚回去了。”
周庭修本已经想好了无数种面对凌深时自己可采取的行动,可以打他骂他数落他,但所有想法在回头看到于晚的一刹那悉数殆尽。
“甜甜怎样了?”于晚第一时间就问。
“她没事。”凌深笑道:“就是感冒流鼻涕了,她还老念着你,我给她讲故事都不听的。”
于晚莞尔,却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啊,没看住她。”
“不怪你。”凌深道:“甜甜跟我说是风筝断了被风吹得老远,她自己奔地太快失足落下去的。”
“还是我的原因……”于晚难过地低下头。
凌深淡笑,接过周庭修整理好的药,道:“周总忙了一夜,我送你回去吧。”
周庭修理了理衣领,微微一哂:“三少客气了,晚晚有事我自当尽力,不需你来谢我。”
他转而对于晚道:“自己保重身子,我先走了。”
于晚觉得可能是自己睡得太久导致刚才产生了幻听,周庭修向来很少对自己有过什么称呼,更何况是那般亲昵的叠字。
“你没跟他解释清楚?”
于晚回过神时,凌深已经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他颇有意味地看着她:“我特意为你们留的空间,怎么不好好说清楚呢?”
于晚扫了他一眼,垂眸道:“你觉得我戴戒指是为了什么?”
“我以为你只是因为怕有追求者会很麻烦。”凌深长长呼了口气:“可他是周庭修。”
于晚顿了顿,道:“他从前就不喜欢我,你觉得我消失了这么多年,现在又突然出现,他凭什么会喜欢我?……而且,你又凭什么觉得我还喜欢他呢?”
凌深皱了皱眉,颇有些惋惜地说道:“男人看男人最准了。”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女人看女人最准了?”于晚反问。
于晚甚少会这样展示她尖锐的棱角,凌深一时竟无法反驳。
于晚说得不错,自己曾经哪怕有过一次接受她的建议,也不至于让甜甜的妈妈离开这么久并且如今还杳无音讯。
“所以,我才担心啊。”凌深扬起嘴角自嘲一笑。
于晚心头一刺,不知为他,还是自己。
甫一踏进家门,小甜甜立马跑了过来:“妈妈你还痛不痛?”
于晚蹲下身将她抱起:“不痛不痛!不过甜甜你以后可千万不能再不看路到处跑啦!妈妈这次也不好,应该拉住你才对,你不要怪我哦?”
小甜甜点点头:“妈妈我以后再不乱跑啦!你说我妈妈知道这事后还会回来吗?”
于晚哑口无言,凌深将小甜甜接过,抱在怀里笑道:“妈妈会回来的。”
于晚敛眸,不知在想什么,陆子昂大步过来:“小鱼丸你在B市有朋友我怎么不知道?谁啊能让你彻夜不归!”
于晚瞧了瞧凌深,知他瞒着陆子昂,当下立马会了意:“你又没问我。”
陆子昂气结,扭头自顾回到沙发重重坐了下来。
要是以前,于晚定会过来柔声道歉再哄他两句,可今天她却十分反常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陆子昂求救地看了眼凌深,凌深朝他无奈地耸了耸肩。
陆子昂皱眉,低声问道:“她心情不好?”
“也许吧。”凌深顿了顿,挑眉又道:“也许是有心事呢?”
陆子昂半信半疑地问:“什么心事?她工作遇到难处了?”
凌深讳莫如深,只是颇有感慨地说:“她是女人,需要呵护的,你却总把她看成工作机器。”
陆子昂红了脸,小声辩解道:“才不是,她自己平日里就是工作狂啊。”
“所以更需要你在生活上甚至情感上关心她啊。”
陆子昂撇了撇嘴:“老女人感情史一片空白,我怎么关心……”话到一半,突然小甜甜在吃大排档那天说的“舅舅”一词涌入脑中,以及于晚当时闪烁的眼神皆入他眼。
凌深扯起了嘴角,提醒道:“女人没谈恋爱有两种情况,一是没遇到对的,二是心里有人,你觉得于晚是第一种还是第二种?”
“当然是……”陆子昂下意识要说第一种,可这就变相说明自己不是于晚对的人,可他也不愿意承认第二种,那么岂不是说明自己这么多年竟无法撼动一个他从没见过的男人?
他眼睛一眯:“好啊你凌深!坑我呢!”
凌深笑道:“是不是坑你,你自己没个数吗?”
陆子昂气得撒开他的手:“你自己的事先解决吧!我要给小鱼丸嘘寒问暖去了!”
他说着就往厨房跑去请教湘姐,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此时的心里已埋下了不安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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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晚回到卧室,马不停蹄地翻开了电脑,在登陆微信时收到了一条信息,她定睛一看,来自“Z助理”:“刚才的消息您看到了吗?其实都是我胡言乱语的,您完全可以当做没看到,如果您还没看到,那就请忽略我这条消息。”
这条消息往前,界面显示了十来个“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于晚皱了皱眉,她实在想不出Z助理找自己是为了什么,因为她最近都是直接和Z先生联系的,所以,他也许是发错了人?
于晚没看到"Z助理"为了自家老板亲力亲为照顾于晚之事感到十分动容而称赞了许多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之类的话,也没时间揣测Z助理可能说的话,打开资料库,一张张翻阅图片。
图片风格各异,于晚看中了自己曾经做的一张简约风。
米色乔琪纱帘飘逸灵动,有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浅灰的双人大床上。毛绒地毯,冬日里温暖如春。
突然周庭修的睡颜跳跃在屏幕上。
从小,于晚就对他修长的睫毛恋恋不忘,即便在那一日慌忙起身时,她仍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无聊清冷没什么朋友,独。”
于晚想,世上真会有同样优秀同样性格的两个人吗?Z先生,也是这样吗?
恍神之际,突然电话响起,于晚接过一看,是林晓枫。
“小于姐!我下周六生日哦!你一定要来参加晚宴!”林晓枫银铃般的声音传来,于晚不由一口答应下来:“好。”
“凌先生和小甜甜也一起来呀!”
于晚的睫毛颤了颤,她开始后悔,这场生日会岂不是又得见到他了?
顿时,好不容易稳住的一颗心再一次难以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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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如期而至,凌深抱着小甜甜信步踱入林府大门,于晚心不在焉地跟在后面,听得小甜甜软糯地叫着:“妈妈!”时才缓缓回神,迅速跟上。
林府宾客盈门,于晚左右扫了一眼,仍是不死心地劝道:“你回去吧,甜甜有我看着呢!”
凌深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我可不是为了看着我女儿来的。”
于晚讶异道:“你之前怎么没说这儿有你的生意伙伴?”
凌深挑了挑眉:“你倒是提醒我了。”
于晚蹙眉:“你跟来干嘛啊!”
“林小姐邀请我,我为什么不能来?”凌深轻飘飘地说道。
于晚憋红了脸,话哽在喉中说不出来,突然一道富有磁性的男声在身后响起:“小甜甜!快到爸爸怀里来!”
小甜甜在凌深怀里探出脑袋,露出两颗小虎牙笑嘻嘻道:“陆叔叔这次变的声音有点好听!”
“哦,是吗?”陆子昂大步前来,凑近了在小甜甜耳边,又换了个轻快的声音道:“那甜甜你今天跟我一起玩好不好?”
小甜甜本想拒绝,可想一会儿,竟点头答应了:“我只借你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后你要把我还给爸爸的!”
陆子昂受宠若惊:“小甜甜你今天好美好懂事啊!”
凌深视线扫来:“我闺女哪一天不美哪一天不懂事了?”
“诶诶诶,都美,都懂事!”陆子昂点头如捣蒜,忙抱过小甜甜:“来,快到爸爸怀里来!”
“你别乱说话。”于晚斜睨着他道:“这是公共场合。”
陆子昂毫不介意地撇了撇嘴:“就是公共场合我才更要宣示主权。”
于晚低声嘀咕:“说什么呢!”
陆子昂看她故作不知,随即正色道:“我要当甜甜干爸!不然你以为我宣誓什么主权?”
于晚眨了眨眼,轻轻“哦”了一声,便指了指大厅一旁的自助区:“我去那儿。”
陆子昂见她作势要走,急急对凌深道:“你自己玩啊!”不待凌深答应,就抱着他的女儿追了上去。
凌深身边顿时一个熟人也无,他轻轻笑了笑,踱步到了大厅里去。
这种场合他向来如鱼得水,很快便与别人相谈甚欢,于晚远远看去,放下了心,自顾挑着甜甜和自己喜欢的吃食。
陆子昂跟在一旁,指着一个名叫“青恋”的甜品说道:“我要这个!”
于晚睨了他一眼:“你不是不爱吃甜的吗?”
陆子昂挑了挑眉:“我女儿爱吃。”接着又将甜甜拉入自己的队伍来:“是吧?”
甜甜点了点头:“我爱吃。”
于晚懒得搭理他,将盘子往他空着的手上一塞,留下一句话:“别让她吃多了蛀牙。”
“你、你去哪儿呀?”陆子昂看着于晚离开,瞬间心慌了,后悔道:“我是不是太心急了?”
“不。”甜甜颇有一副大人样子说着:“只是你没找准方向。”
“啥?”陆子昂不解。
小甜甜嘟了嘟嘴:“是爸爸说的。”
陆子昂连忙问道:“你爸爸还说了什么?”
小甜甜仰头想了想:“嗯,爸爸还说,你利用我只能暂时接近妈妈,但不是长久之计,因为……”
“因为什么?”陆子昂伸长了耳朵听。
“因为妈妈喜欢酷酷的男人。”
“我不酷吗?”陆子昂惊掉了下巴。
小甜甜吧唧了嘴:“酷。”
两人大眼瞪小眼,陆子昂心电急转,正要开口,突然滕明川从前方走来:“子昂,这是哪家姑娘?这么可爱?”
小甜甜听到夸奖羞地躲进了陆子昂怀里嘻嘻地笑。
陆子昂摸了摸她脑袋,很得意地说:“我闺女!”
滕明川一旁的林晓枫蹙了蹙眉:“她不是凌先生的千金吗?”
陆子昂奇道:“你们见过?”
林晓枫点头:“是啊,小于姐没跟你说吗?”她这会儿实在想不通,又问:“小甜甜是小于姐和凌先生的女儿啊,你怎么说是你闺女呢?”
滕明川笑道:“自己都没长大,还认了个干闺女吗?”
陆子昂心头一动,转而看向小甜甜:“你爸和你干妈有事瞒着我呢?”
小甜甜歪着脑袋认真道:“什么?”
陆子昂心头憋闷,面上却不显山露水,只爽朗一笑:“凌甜甜,你跟大伙儿说,你亲妈姓什么?”
小甜甜很得意地拍了拍胸脯:“我妈妈姓秦啊!爸爸和妈妈以前天天让我记着的!”
陆子昂在她大脑门上摁了个大拇指印:“乖!”
小甜甜咯咯笑个不停,突然她眼睛一亮,指着林晓枫身后唤了一声:“舅舅!”
林晓枫心下一紧,往后看去,不知周庭修何时已站在那儿,又不知他究竟听到了哪些。
陆子昂觉得心里堵地慌,因为这声“舅舅”让他十分不悦,也莫名紧张。
只有周庭修笑得一脸人畜无害。
他今日一袭藏蓝色西服,头发高高梳起,显得年轻而沉稳,场上男女老少多半目光都在他身上流连,而他自己却似乎一点也没受到影响,神态自如,举止优雅,此时一笑,更是如沐春风。
林晓枫转过身来问道:“学长你什么时候到的?”
周庭修莞尔:“陆先生说甜甜是他闺女时。”
他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了院子里站在大树下发呆的于晚身上,眼角眉梢沁出温柔笑意:“甜甜,你忘了上次跟你说的了?”
小甜甜嘟着嘴想了会儿,恍然大悟:“哦!你是周叔叔!”
陆子昂直觉,也许周庭修就是于晚的那根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