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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梦魇

无边浓墨涂抹于天际,街道蜿蜒入婆娑树影,风举云摇似在预示暴雨即将来袭。

开在城市僻静街道的花房每天下午三点便落了锁,这店里客人倒是不多,但也能勉强过活。老板年纪不大,附近的人都叫他小林。店是突然有一天开在街角的,仰仗着一张帅脸,随即吸引了附近的许多高中生慕名而来。到现在,人倒是不多了,人们都说,这老板虽长得帅,性格却很是古怪,吃在店里住在店里,明明是花店,却不卖玫瑰花,明明很年轻,却拿着个老人机,平日里也不说话,对客人也不大理睬,实在是奇怪。

而人呢,此刻在花房阁楼铺有珊瑚绒毛毯的榻榻米上呼吸急促眉头紧蹙。

梦里人隐约可见。“祈哥——快来拍照。”摄像镜头中的三个人影,其中一个是满脸无奈的自己,中间似乎是个女孩,但面容却是迷迷蒙蒙模糊不清。

画面瞬间转换到大学校园田径场之上。“祈哥,等毕业之后我们就找个安静的城市。你开一家花房,我呢,在你家隔壁开家杂货铺。你养只小狗,诶你喜欢金毛还是边牧?我喜欢金毛!我养只小猫,然后呢,每天让我的猫去欺负你家的狗。嘿嘿嘿,林祈学长你觉得怎么样啊。”面前的女孩嗒嗒小跑到面前凑近一本正经提议。

“那小泽呢?”

“小泽啊,小泽给我们俩打下手吧谁让他啥也不会呢哈哈哈哈哈哈

梦境中一切似乎从未改变。

“我们在一起吧”

“嗯..哥你亲我一下我就答应。”

“哥——我最喜欢玫瑰,以后你的花房要种好多好多玫瑰。要路易十四,最好看了。”

“林祈,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轰隆——

画面静止。床上人猛然坐起粗声喘息。

又梦到了,无数个夜晚里。侧身打开床头暖灯,两指轻捻太阳穴舒展紧蹙眉头,略略扫了眼床头闹钟,不到五点。赤脚走至窗边,雨已经开始下了,跟那晚一样的,雨夜。

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抬眼看着镜中的自己。虽是入夜便睡了,但眼圈下还是泛着淡淡青色,整夜整夜的梦魇,压得人喘不过气。草草抓了下头发,整理妥当后端杯牛奶沿楼梯下至花房,临街落地窗旁藤桌上放置着株玫瑰,悉心照料下愈发馥郁芬芳。

倚桌而坐,花剪在枝叶中穿梭,精细修剪完毕。起身进入内室在琳琅满目放置着各色各式花器的收藏柜中挑选了只绘着图案的玻璃花器,浸好水的花泥填制入器皿中作为固定,手腕翻转指尖挑起几支金鱼草及连翘作为骨架插进花器中。紧接将方才修剪好的天堂鸟插入突出视觉焦点,白头翁则置于器皿中几种花之间,空余之处插进满天星和小苍兰,铜丝缠上调整弧形,取两段粗枝干十字形交于瓶口固定。

除了摆在桌上的五颜六色的花,整个店里都是白色的。白色的窗,白色的门,白色的案台,白色的花架,白色的椅子,还有白色T恤的男人。

“总算完成了。”起身将插好花束摆放在金属花架中自室内打开门锁,将标注着欢迎光临的木牌挂好。才不到六点,还有些时间。翻开桌上的小本,今天还有束花没包。要一束玛格丽特。

玛格丽特,雏菊,少女的花。

花语

第一种,开心、喜悦

第二种,你爱我吗?

第三种,

暗恋,隐藏在心底的爱。

桌上牛奶已然冰冷,不管不顾囫囵灌进喉咙,陷进藤椅里对着僻静街道愣神。

悬于门框上风铃叮铃,玻璃门被推开。

“祈哥,我来啦。”

透明的玻璃爬满水珠,蜿蜿蜒蜒滑落地面。听到称呼的一刹,林祈有些恍惚,梦境好像跟现实重叠,随即又无奈地揉了把头发,轻叹“唉,我到底在想什么,都这么久了。”

“哥,你说啥?”

“没什么,喏,你的花。”

一把包装简单的玛格丽特。

眼前的小姑娘也就二十出头,傻傻笑着接过花束。

这女孩每个周都要来买一束花,林祈从来没有问她要送给谁,起初只是觉得,让一个小姑娘这么频繁地送花,如果是个男孩子,真是没有风度。

他们的认识是在一个月前。

似乎不是什么节日,但那天的鲜花订单爆满。林祈光是手写贺卡,就写到了两眼发黑手发麻。终于熬到三点,刚刚走到门前准备落锁,这姑娘就冲了进来。

“老板老板老板!还有花吗?帮我包一个21朵玫瑰的花束!!麻烦快点挺急的。”

“不好意思,我这店里没有玫瑰。”

“你这桌上不是有吗?”女孩指了指案台上的玫瑰。

“这不出售,而且今天别的花也几乎没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日子,你换一家问问吧。”

“老板,你这还有什么话,能帮我推荐一下嘛?我走了好远,全都卖光了,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乔乔公司刚搬到这里,她最喜欢玫瑰了,我必须要去看她啊啊啊!可能只有今天能见到了。”女孩说着声音就有些哽咽。

“你看这个可以吗?现在只有这种了。”玛格丽特,也就是雏菊,也就是Daisy,小白花,多是用来装饰衬托,“要是可以的话,这一把都给你,我给你包好看一点。”说话间,林祈指尖流转,包好了花递给女孩。

“可以!真好看,多少钱啊?”“算了,不要钱,今天生意好,你拿走吧。”

“真的吗!那谢谢哥啊!”林祈心想,这女孩还真不见外。

女孩带着欣喜的走出了花店,她要去送给她喜欢的人,心里满足得不得了。林祈从不打探客人的隐私,但刚刚女孩嘴里的乔乔却一直在心间盘旋,在脑海里不停重复,嗡嗡的,原来人类的本质都是复读机,如果当时意外没发生,那现在花店的旁边会不会还有个杂货铺,会不会脚下还有只大金毛,过去的一切,又像走马灯一样,一遍遍重复在眼前,一次次演练,来来回回的播放,看来今晚的梦魇,又是逃脱不掉了。

乔乔,真巧,她名字里也有个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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