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座城市习惯了将血液与红酒混搭,将刀刃刺入胸膛的声音类比裂帛的清厉,将被害者濒死的惨叫当作悠扬乐曲,那么这样的城市,必然会诞生一个扭曲奇怪,散发着血腥气息的病态的偶像。
所以布雷克森的受人追捧并不奇怪。
在高额雇佣杀手非常普遍甚至当作一种炫富标志的马蒂里斯市,个性古怪的布雷克森,作为许多富豪的首席雇佣杀手,只要一出现在街头酒馆,或是海边码头,或是任何毫不起眼的地方,都会第一时间成为新闻。
他深居简出,寡言冷淡,被人所知的唯一爱好就是听蓝调钢琴曲,而且这也是被人津津乐道的一点。每当他开始一桩大型群体杀人业务,在暗中窥见对象第一眼后,他就会在即将成为案发现场的地方,或是墙壁,或是地板,用粉笔写下一首乐曲的名字,而他会在这首乐曲演奏所需的时间内完成杀人。一位有幸逃生的无辜目击者曾言,他的杀人手法干净漂亮,每一步,每一个行动都像是音乐的节拍。他的杀人过程,就像是一场无人欣赏的优雅的舞蹈表演。至于人们如何知道这首乐曲演奏完需要多久,只需要参考本市最权威的钢琴家玛丽琳的演奏刻录时长就行了。几乎无人不晓,布雷克森是玛丽琳的忠实粉丝。
当然,如果是对一两人的谋杀,他是不用这个方法的,因为几乎都是瞬间完成。而且,相比于现下常用的枪杀,他仍习惯使用古老的近身刀法,一种容易失手和被瞬间毙命的早已被弃用的方法。
从未有过失手的布雷克森,却在一家普通的东方式餐馆里碰见了一位劲敌。
“布雷克森老弟,你又是为了躲那群狂热的贵妇,才来这里避难的吧。”餐馆老板坏笑地看着他拙劣的乔装,让厨师替他准备一壶清酒和他必点的烧肉。
“一个杀手,却被那么多人仰慕,真是可笑。”布雷克森朝着店内的镜子端详自己脸上的胡茬和一头乱发,为连续两天的奔波叹气。
“这回是什么?”
“无聊的情杀,古堡的女主人想要把她出轨的窝囊丈夫杀掉,让自己女儿继承他的全部财产。”
“奇怪,为什么她不自己动手,还要高价雇佣你。”
“他虽然性格有点窝囊,但却是个厉害的剑士,他们两夫妻的纠葛不少,生活在同一幢古堡里,已经到了怀疑至深,只看是谁先杀死谁的地步了。我潜伏了两天,才找准机会动手,也算是暗中保护了女主人。”
“你真是可怕,在别人家里偷住了两天,换我知道了,可得一身冷汗。”
布雷克森喝着酒惬意地笑了。
“把你的假发和大衣脱下来吧,去洗把脸,我们一起吃午饭。放心,我已经挂牌打烊了,今天就我们两人对饮,没人打扰。”
“谢谢你老兄。说真的,只有在你这儿,我才能真正享受到一点清静。”
“我是个商人,当然也是讲利益的,现下世道是一片混乱,想杀就杀,没人管束,哪天我身陷麻烦,还是希望你能帮我脱身的。”
“我知道。”
“哎,太可怕了,这个国家已经失去了秩序,人们无视纪律,疯狂享乐,看不顺眼的就雇人杀掉。他们陷入舞会,酒精,毒品逃避死亡阴影,又崇拜杀戮……太可怕了,这样无人管束下去,很快就会迎来灾难的!”老板把酒斟满,愤怒和恐惧让他有点手抖。他躲在这个小餐馆里与世无争,未结仇怨,却还是常常半夜惊醒,害怕自己哪天成为被残害的对象。
“上层都疯了一样地寻觅魔法巫术,这座城市的实权早已被掌控在一些有权有势的富豪手里了,想要在此安身,唉,真的不容易啊。”
“怎会……布雷,你知道些什么?什么魔法巫术?政府怎么会听信这种东西!”
“永生火,你听说过吗?"
“我只知道三十年前那场火灾式的屠杀,其他的……政府都封锁消息那么多年了,一切与之有关的资料都被销毁了,怎么会突然又出现了呢?”
“说实话,我也不太了解,不过政府确实秘密授权了科研室进行研究,我是在一位雇主被锁起来的文件里看到的。”
“你真是恐怖,竟然还会有人信任你。”两人碰碰酒杯,哈哈大笑起来。
很可惜,这悠闲散漫的午餐时光被一阵急促猛烈的敲门声打断了。“打烊了!请明天再来吧!”老板忍不住朝门外喊了一声。可是敲门声依旧不停歇,这份坚持让老板无可奈何,他只好前去轻轻把门拉开一条缝。
“谁?”他哼了一声,望着空无一人的街道疑惑了,没想他的衣角不知被谁拉了一下。一低头,一个洋娃娃般的女孩正睁大了眼睛望着他。
“小姑娘,我们今天关门,请你明天再来吧。”
小女孩却死攥着他的衣服摇摇头,她有一双绿色的眼睛和一头微卷的栗色长发,此刻头上扎着一对羊角辫,显得灵动可爱。
“你是……我有什么可以帮到你吗?”
“我要见布雷克森。”她稚嫩的声音让老板一惊,毕竟,布雷克森常来此店可是个秘密,而她是怎么精准地知晓他此刻的行踪的。
“算了,让她进来吧,老兄。”布雷克森疲惫地开口了。
闻言,小女孩一阵欣喜,蹦跳地跑进来,蓬蓬裙的裙摆也跟着一并晃动。
“如果是签名,把本子递过来吧。”布雷克森显然对他的粉丝们的那一套已经非常熟练了。
“不,你误会了,布雷克森,我是来挑战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