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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虚空

郁千离与步维天离开岱峤,步维天便从袖中取出一只袖珍的楼船,轻轻一抛,楼船便眨眼变作十丈大小,整体仿若黄玉雕成,船身更有藤蔓一样的花纹缠绕。

这应该是在虚空中行走的法宝了。郁千离打量了一番楼船,轻轻跃上甲板,便见步维天走到船头,施法催动,控制着楼船向着无尽虚空的尽头行去。

郁千离立于甲板之上,回望岱峤,比之地界的那通身湛蓝,岱峤明显颜色更加丰富一些,各种色块协调交错,却不会让人觉得过于驳杂。

虚空中零零落落到处都是发出各色白光的星辰,除此之外,便是银珠碎片汇集而成的漫漫星云、星河,偶尔,还能见到彗星拉着长长的焰尾从眼前掠过,从玉梭上看去,仿佛在眼前出现了一条长长的飘带。

然而这些景象纵使壮美,然而千篇一律,看多了也让人生腻,觉得无聊。没有彗星掠过时,整个虚空都似乎处在一种无声的静止当中,时间流转得格外缓慢,漫长得仿佛过了数千年一样。有时你看不远处的星辰,觉得它就近在眼前,仿佛很快就能达到,可楼船不断前行,二者间的距离却好似不曾有半分拉近。

这种时候,郁千离便格外想念地界那些小说了,用来打发时间多好?她又不似步维天要操纵楼船,又要抽空疗伤。

“还要多久才到呢?”郁千离靠着船沿,一手支颌,甚是无聊地向伤势已经恢复,难得空闲的步维天问道。

“千离可是无聊了?前些日子却是疏忽了,还望千离勿怪。”步维天轻笑一声,走到郁千离身边,望向船外的虚空。

郁千离暗自撇撇嘴,知道还问。

步维天有些好笑地看着郁千离,她还是第一次露出这样慵懒的样子,平时的她总是行止优雅,冷静自持,可这样的行止却也并不让人觉得粗鲁,反而有种难言的韵味。

“还有一大半路途,我们只走了三分之一左右吧。”步维天抬起右手,伸手在面前的虚空中一抹,便见眼前仿佛一只卷轴展开,渐渐露出一幅壮阔的星图来。

郁千离轻咦一声,站直了身体,看着面前的星图,露出感兴趣的样子来,她上上下下扫视了一遍星图,又望望船外的虚空,最后指着星图的一个角落问道:“难道岱峤就在这里吗?”

步维天看了她所指的地方,伸出食指,指着她所指一寸远处道:“你指的是地界,这里才是岱峤所在。”

“哦?”郁千离一挑眉,又望了望星图中央,有些失望道,“没想到地界居然处在这么角落的位置。”

“你若是做一幅星图,你会不会把自己所在的世界放在中央?”步维天笑着反问了一句,“说不定我们地界便处在中央,而他们羽族的世界反而在角落呢。”

郁千离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公子这星图是从哪里得来的?除了中央,好多地方都不甚明朗,看起来好像残缺不少。”

“这是我以搜神秘法从那羽族少年手中得到的。”步维天一叹,“想来他们的羽族先辈至死仍想要回到故乡吧,可惜这个愿望他们是无法实现了。”

郁千离闻言亦是一叹,是啊,亡国之人岂不更加思乡?可惜千年之后,沧海桑田,除却地形变换,当年郁国的那些熟悉的建筑都变作了尘埃湮灭于光阴的洪流之中,甚至连一砖一瓦都不曾留下。

沉默许久,郁千离方收拾心情,就算故国消亡,亲友具逝,只要她还不曾忘记,那么郁国就没有被灭亡,亲友就没有死去,他们就永远存在。

步维天见郁千离伤感,一时有些后悔失言,以至勾起她的伤心之事。但他自灵智初开,便不知何为父母亲情,想要说些安慰的话语,想来却只觉苍白,便安静地陪伴在一旁,直到郁千离收拾情绪,才笑道:“看来羽族也只探索了附近的星辰而已,便自尊天地中心,将他界众生都视作蚁民,如此行事,难怪他们会灭亡。”

郁千离随意点了点头,有些好奇地问道:“不知道接下来的路途是否会有些别致的美景?”一路看这些平静的星辰实在太无趣了。

步维天郑重道:“我便是来提醒千离的,接下来的路途只怕不那么平静了,有许多凶险之处要小心避开。而且越靠近羽族的世界,便越是危险,毕竟一个世界毁灭,定能造成巨大的破坏。”

“我知道了。”郁千离笑了笑。

步维天见郁千离确实并非敷衍,便不再多言。

接下来的路程正如步维天所说,不再如先前那么平淡无波了。

一开始只是些混乱的乱流滚过,或是凌厉的罡风,或是不知名的射线,只要小心些便可无事,但等路程过了大半之后,便没有那么轻松了。

郁千离二人第一次遇到的便是一波铺天盖地的裹着赤焰的彗星。

二人原本只觉得极远处仿佛隐隐响起了轰隆隆的沉闷雷声,接着无数道毫无规律可言的巨大火团没头没脑地从远处飞快投来,便要撞上楼船!远远看去,那赤红的焰尾仿佛割断了整个虚空,将整个视野染做了血红,若是楼船被这些火团吞没,只怕不需一瞬,便会被融成汁水消失!

郁千离与步维天相视一眼,眼中都有惊色,纵使他们可以弃船而走,保全自身,可要在这茫茫虚空中飞渡数亿里的距离,却根本无法支撑下去。这虚空中虽有可以吸收的混沌之气,可过于杂乱狂暴,想要借此恢复力量,吸收的可能还比不过消耗的力量。

步维天迅速催动楼船,楼船的速度急遽攀升,终于在这浩荡的洪流撞上楼船之前与其擦肩而过。

郁千离二人注视着那仿佛无数咆哮着的火龙的彗星渐渐远离,一路上遇到的小型星辰,便如同挡车的螳螂般弱小可笑,具被撞得粉碎,化作数块巨大的碎石,被彗星洪流裹挟着向极远处的虚空深处投去。

“真是壮观!”郁千离不由感叹道,“雷音回响鼓,飞火坠金乌。割破长空去,鲸吞万里无!”

步维天亦叹道:“是啊!要不是有此一行,哪里知道天地中有如此景象呢?”

接下来的行程,二人越发小心起来。

小心翼翼地从几道纵横虚空的陨石带、罡风带的缝隙中穿过,再避开肉眼难见的透明射线交织成的网络,接着勉强冲过混杂着磁力的银色风暴,一路过五关斩六将,当郁千离与步维天渐渐接近星图标注的目标之时,脚下的楼船已有三分之一损坏了。黄玉般的船身烟熏火燎,早就看不出原先的质地,坑坑洼洼,更有几道深入船舱的裂缝,船身上的藤蔓纹路几乎磨损了大半。

但郁千离与步维天二人相视一眼,却是泛起了默契的笑容。

终于达到了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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