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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背对

却孤柔面无表情地随手劈开一个不长眼睛挡路的魔物,这已经是第二十三个了,好像这座行宫中所有的东西都变成了没有思想的魔物,只有你想不到的东西,没有你见不到的。

却孤柔向前方望了一眼,精神一振:“陛下,前面应该就是寝殿了。”高等一些的魔物能感觉她们不好惹,倒还知道小心避开,不敢凑上前找死。哪像这些冥顽不灵的东西,虽然根本威胁不到她,但总是时不时冒出,让人讨厌得很。

郁千离抬手一招,黑烟便乖顺地向她掌心凝聚,渐渐凝成一枚米粒大小的晶莹黑珠。郁千离叹了口气,聊胜于无地五指一拢,黑珠便没入掌心不见,她这才抬头向前方看去。

便见不远处生长着一片黑色的花树,黑色的枝干光滑笔直,犹如黑铁铸就。枝上开满了碗口大的血红花朵,花蕊是一点金色,花瓣层层叠叠,热烈而张扬。

花树掩映间,一座比起正殿少了些肃穆庄严,更加精致柔和的宫殿安静伫立。

郁千离好像没看到花树下的尸体一般,漫步上前,拈起一朵盛放的花朵,凑近细看。

花朵在郁千离手中轻轻颤抖,柔软的花瓣显得有些僵硬,树干一点点后仰,似乎怕极了她,却不敢逃跑。或许是因为它没有长脚?郁千离有些恶意地想道,不由打量了几眼它的树根。那花树颤抖得更厉害了,满树花朵簌簌而响。

郁千离挑眉一笑,松开了手,似乎能感到对方长长地松了口气。

“它好像特别怕我?”郁千离向却孤柔走去,又回头看了一眼,花树顿时一僵。

“当然了,陛下虽不曾恢复实力,却也不是这些东西能反欺的。”却孤柔一脸理所当然,“它要敢动手,我就一刀劈了它。”

郁千离笑了笑,却孤柔对她总是这般忠心耿耿,崇敬且维护。

“好像这些魔物实力最高的也就和化神后期的修真者差不多,长河剑派几个一般会安然无恙,昆仑宫等派倒是不好说了,至于那些二流门派,每派来的人估计只能活下来两三个吧。”郁千离一边说着,一边穿过花树林,向寝殿走去。

“如果这是陛下的行宫,这些人连正门都进不来。”却孤柔不屑道。

郁千离不由摇头:“这不是不是啸央行宫嘛。”

却孤柔仍有些愤愤:“可它和陛下的行宫几乎一摸一样!假的还这样嚣张,真让人生气!这不是让别人看轻了陛下!”

郁千离失笑。她真是不容别人说她半点不好啊。

郁千离心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此刻她正走在别人口中她死后留下的行宫之内,这般感觉也真是奇特呢。

“师兄!师兄!你不要死啊!”右边传来一声女子的悲呼。

郁千离一挑眉,看向却孤柔,似乎有些耳熟?

却孤柔想了想道:“好像是刚刚那对男女。”

郁千离绕过右手的花树,向前走了几步。便见一个年轻男子面色雪白地靠着黑色树干,上面血红色的花朵像一张张贪婪无尽的红唇,紧紧地附在那男子身上,吸取鲜血。汩汩鲜血顺着树枝流向花树的根部,明显可以看出那黑色的枝干变作了红色,花树上其余花朵簌簌摇动,似喜悦,似兴奋,亦似蠢蠢欲动。

而一个白衣女子则一脸恐惧地望着周围的花树,脚步迟疑,不敢走近他的身旁,只是捂着脸跪倒在地,哀哀哭泣,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正是她们先前遇到的那对师兄妹。

“师兄……呜呜……都是我的错!呜呜呜……我不该贪看它们好看便要去摘……呜呜……师兄……你不要死啊!你死了雪儿怎么办!呜呜……”女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又是自责又是羞愧。

那年轻男子却只是淡淡一笑,仿佛看透了什么,声音微弱地喊了一声:“师妹……”

女子显然没有听到,或者是听到了却不敢应答。

“我死……之后……你……就待……待在这里,这些树……你……你不去……碰它,它是……不会伤……伤害你的……”年轻男子两眼空茫,语气微弱,几不可闻,显然失血过多差不多要死了,“我知道……你更喜欢……周……周师兄,所以……所……忘……我……”说到最后,他蠕动了几下嘴唇,却只吐出几个破碎的词语,无力地闭上了双眼。

“不——师兄——”女子惊叫一声,向前跑出几步,又像是突然反应过来,连忙停住了脚步,一张脸顿时又红又白。

郁千离冷笑出声。

那女子猛然转头看来,见她唇边冷笑,立时知道刚才种种不堪全被她们看在眼里,不由惊怒地叫了一声,格外怨愤地看着郁千离,尖叫道:“你为什么见死不救?!都是你害死了师兄!都是你!”

“谁害死了他你最清楚。”郁千离淡淡道了一句,便毫不在意地转身离去。那个年轻男子本就已快要死了,就算郁千离杀了那魔物,也救不了他。既然救不了,何必白费力气。却孤柔则鄙夷地看了她一眼,紧随其后。

那女子愤怒欲狂,神情万分扭曲,却站在原地,不敢追来。

为了这般薄情寡义的女子而丧命,真是不值。

郁千离幽幽一叹。

走出花树林,便是两排闪烁着淡淡的红芒的铜鹤灯。郁千离沿着中间的道路向前,上了台阶,便不由一愣。

殿内的陈设华丽而舒适,主色调是黑色,却不显沉郁。一扇白玉为底,以深浅不一的青玉翡翠以及各色珠宝嵌成连绵山脉的屏风,将大殿分成内外两室。从屏风边缘看去,可隐约看见一角绣着古拙图案的织锦纱帐。

现在殿内被翻得一团乱,柜门大开,抽屉更是被人随意丢在地上,有些还像是被人泄愤似的砍成几段。至于那些银瓶玉饰更不用说,要么被人顺手牵羊,要么被人扫在地上,摔得粉碎,白玉屏风上留有几道深深的剑痕,地下散落着许多破碎的珠玉,外面都这般,想来内室也是如此了。

狼藉的地面上还倒着数十具尸体,鲜血凝结成乌黑的颜色,将华丽的地毯浸得一团糟。

然而这些都不是让郁千离意外的原因,她这一路来见的尸体,没有一千,起码也有数百了。有了正殿的遭遇,对于寝殿可能发生什么,郁千离心里已有准备。

可她没想到,她居然会看见一个人背对着她在收拾残局。

他修长的手掌拂过之处,尸体无声地化作灰烬,凝结的血污一点点脱离地毯,与灰烬汇合在一处,消失在凭空出现的一道裂缝之中。碎裂的玉石仿佛被无形的力量聚拢,它们飞舞着,像是在寻找自己原来的位置。一旦发现自己的位置,它们便安静地停下来,在清脆的玉击声中,拼接成一只完好的莲花玉饰,仿佛从未破裂过一般。

郁千离停在门口。

“你——!”却是却孤柔发出了一声惊怒的叫声。

那人小心翼翼地把玉饰放回原处,这才从容转身,向二人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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