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微在阮咸怀中微微仰头,视线空茫,苍白的唇微弱地吐出一语:“阿檀,我已……你又为何……唔……”语声未尽,已是昏迷过去……
我已什么,你又为何什么?你指的是谁?典弗扫了一眼一脸震惊的元飒,再看向冷秋檀,只见她脸上显出恰到好处的惊讶、悲伤、遗憾,不由心中一冷,脸上露出了讽刺的笑容,这一幕多么熟悉!明微的行止明明已经明确表示她不会再与阮咸再续前缘,可冷秋檀却还不放过她,竟借魔尊之手杀之!若他的行为不符合她的意思,是不是也会死于魔尊之手?就像,三十万年前的明微、明希那样?!
“明微!微儿!微儿……”阮咸激动地抱着明微使劲摇晃,泪如雨下,悲痛欲绝地低吼道,“微儿你醒醒!啊———!!!”
典弗见状长长一叹,大敌当前,不思御敌之策也就罢了,冷秋檀却还因为个人恩怨自相残杀,真是嫌死得不够快么!想到魔尊还在一旁虎视眈眈,典弗心中一跳,连忙警惕地看向郁千离。
见他看来,郁千离已然收回剑气,负手而立,意甚悠闲地轻轻一笑道:“便是伤心,你们在此刻走神,莫非是轻视我?”
典弗干笑一声,瞥了一眼只抱着明微怔怔流泪,似乎听若未闻的阮咸,摇了摇头,直接跳过元飒,看向冷秋檀,便见冷秋檀闻言面色微沉,只戒备地注视着魔尊。
“看来你们是没心情和我打了?也罢,今日就到这里,希望下次还有这样的机会……呵呵。”郁千离视线在冷秋檀面上停留了片刻,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冷秋檀转开脸,抿着唇道:“我们走!”
典弗默默点头,魔尊无论是为什么,肯放他们走自然是好,便是魔尊出尔反尔,他们实力已再次削弱,也抵挡不了的。
冷秋檀当先离去,元飒望了望典弗、阮咸和他怀中的明微,略一踟蹰,还是紧随冷秋檀身后离开。
典弗叹了口气,走到阮咸身边,低声道:“也许她只是重伤昏迷了……”说到这里,典弗摇了摇头,连自己都不信这话,只是看着阮咸蓦然发亮的双眼,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道,“你这样救不了她,赶快回去,说不定还能救回明微……”
阮咸二话不说转身离去,速度比冷秋檀还快,转眼便超过了她,典弗无语地摇了摇头,想到自己是最后一个,心跳顿时加快,连忙急急忙忙地飞向凉戊关。
郁千离唇边噙笑,偏头看向走到身边的步维天,关切道:“阿竹,你可好些了?”
“不妨事。”步维天不在意道,只是略一沉吟,方问道,“明微真的死了?”
“当然,冷秋檀想要借刀杀人,如此机会,我又何必错过?唔,阿竹是觉得她没有死?”郁千离笑吟吟地反问道。
步维天摇头一笑,凑到郁千离耳边低声说了一句,郁千离一挑眉,点点头,与他相视一眼,会心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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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秋檀沉着脸回到凉戊关,想了想,还是去了明微的院落,待看到院中空无一人,脸色越发不好起来,气得直想转身就走。冷秋檀冷冷地看着空旷的院落,袖中的十指紧紧握起,用力地指节发白,站了片刻,冷秋檀还是去了阮咸的院落,无论如何,这一次她绝不给明微再有死而复生的机会了!
走到院落之前,冷秋檀便看到了典弗的身影,上前问道:“钧天帝君,明微如何了?”
典弗看了冷秋檀一眼,想要出言讽刺,最终却是淡淡答道:“情况想来不好,昊天帝君在一直在里面守着。”
冷秋檀眸色一沉,推开房门,便看到阮咸正专注地望着明微的脸庞,两手将明微的右手握在胸前不住摩挲,好像要把它捂暖,不复冰冷。
冷秋檀神色一寒,眯起眼打量起榻上的明微,容颜苍白,唇色如雪,再往下,便是魔尊打伤明微之处,那个位置,和当初明微的伤处几乎一模一样……冷秋檀心中一跳,这是巧合还是什么?!片刻之后,冷秋檀定下心神,小心地探出神魂,还未近前,便感到神魂被激烈地反弹了回来!
“滚!”
与此同时,阮咸头也不回地怒吼一声。
冷秋檀闷哼一声,恼怒道:“阮郎,你这是做什么?!我不过是担心明……”剩下的“微”字还未出口,冷秋檀便不得不住了声,看了一眼阮咸猛然转过来的那一双冰冷彻骨的眼,心中一凛,有些躲闪地转开了视线。
“呵呵——”阮咸冷笑一声,不屑道,“担心?你也会担心?你是巴不得明微死了才好吧?!”
“阮郎怎么这么说?”冷秋檀用力握紧了右手,面上伤心道,“明微早已和我说过不会再与你有瓜葛,还祝福我们,明微的性子你也清楚,说了就会做到,既然如此,我又有何原因盼望明微死?难道我不知道此刻大敌当前,竟去自折臂膀吗?”
阮咸也不多言,只是冷笑道:“你也不用再辩解什么,若不是你让开缝隙,魔尊又如何会那么容易偷袭得手?!你当我什么也没看见吗?我眼睛还在!”
冷秋檀心中一跳,神色几要大变,虽强行按下,还是有些不自然道:“魔尊如此厉害,我抵挡不住故而身形才偏了一偏,谁知魔尊就抓住机会伤了明微?明微可还无事?”
“你还有脸问明微如何?”阮咸惨笑着道了一句,原来真的是她!原本典弗和他略提了一句他还不信,没想到真的是她!阮咸转开脸,疲惫道,“你出去!”
“阮郎!”冷秋檀叫了一声。
阮咸闭上了眼,一字一句道:“念在过往,我不想再说一次,出去!”
冷秋檀站着不动。
阮咸向后一挥手,一道白气从掌心射出撞向冷秋檀。
冷秋檀踉跄几步,死死地看着白气消散的地方,这一道攻击自然不可能伤到她,但却让她心痛如死!冷秋檀倏然抬头,大声爆发道:“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对我?!”
阮咸沉默不语,显然是不想和她再说一句。
“明微有一句话说得不错……”冷秋檀惨然一笑道,“阮郎!为什么当初你要娶我!除了一开始我还能感受到一点喜悦,可之后却永远是冷若冰霜,你恨我变作明微的样子与你有了夫妻之实,是,那是我不对,可你的所作所为便是对了?!”
阮咸背对着冷秋檀,手蓦然一颤。
“云儿是怎么死的?你难道都忘了?!”冷秋檀忽然低低笑起来,“那都是你造的孽!云儿自从出生,你便对她不冷不热,我知道你是不想看见她,一看见她你就会想起你对明微的背叛是不是?我只恨当初为什么不拦着云儿!以为鼓励云儿和你多多相处,你就会多喜欢她一点,可最后呢?!哈哈——”
阮咸痛苦地皱起了眉。
冷秋檀还在继续说着,语调幽冷:“云儿为了为你准备寿礼,结果被凶兽饕餮所伤,强撑着一口气回来,可直到临死之前她都没能见上她的父亲一面!阮郎,云儿一直要我不要怪你,要我们不要冷战,可你呢?!阮郎,我一直以为,总有一天你会回头看我,可明微一出现,你所有的注意力便全在了她身上!你可有半点把我当做你的妻子?!”
“如今你还因为她来怀疑我……阮郎,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怎能、怎能如此绝情?!”冷秋檀闭上眼,泪雨如倾,“你不喜欢云儿,却对雪儿宠爱有加,难道不是因为雪儿酷似明微?你自诩公正,呵呵,阮郎,你摸摸良心自问,你对我、对云儿可有半分公正?!”
“……云儿之事我是有不对,可你难道半点责任也没有吗?云儿喜欢上宁昭,你百般阻扰,自从宁昭受伤瘫痪之后,你不顾云儿的意愿,强行把云儿带回天界,不许他们再见!云儿孝顺,悲痛欲绝却什么也不说,可她为什么那么痛苦?如今想来,下手之人想必是你的属下了?云儿招惹饕餮,难道不是因为母亲、夫君不能两全,心中痛苦,想要以死逃避?云儿的死也有你一份!”阮咸冷冷反击道。
“我就是不喜欢宁昭!你也是,云儿也是,为什么你们都要喜欢明微?!宁昭若不是长得和明希相像,我也不会一定要拆散他们!这都是你的错!你若自娶我之后便能忘去明微,好好待我,又怎么会发生那样的事?”冷秋檀激动地尖叫道。
阮咸低低冷笑道:“你连只与明希有几分相似的宁昭都赶尽杀绝,你连与明微七八分相似的雪儿都不肯去救,明微之死怎么可能与你没有关系?!冷秋檀,我竟未料到你有那么狠毒!如此蛇蝎心肠,我当真庆幸不曾喜欢过你!滚!我现在不想动手,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冷秋檀神色一变,继而大笑道:“不要再看到我?好好好,阮郎,你觉得我污了你的眼睛?我偏要留在这里!你想和明微单独在一起?我便偏不让你如意!”话音未落,冷秋檀已是腾身而起,右手成爪,明显是要带走明微的尸身。
难道让他安静地陪明微一会儿都不行吗?!阮咸大怒,伸臂挡开冷秋檀的右手,冷秋檀气得发狂,反手狠狠向阮咸面上抓去,顿时抓出几道血口,阮咸吃痛,抓住冷秋檀的右手一扭,二人顿时扭打起来。阮咸是害怕损毁明微的尸身,冷秋檀则是气得忘了,一时间,二人竟像市井泼妇一样,你抓我一把脸,我扯你一把头发,你打我一拳,我还你一脚,热闹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