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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妈妈死了。

故地重游,却已物是人非。

林安宁赶到医院的时候,林妈妈已经快没气儿了。看见林安宁和江楚帆过来,她好像突然间清醒了一般。

“林安宁,你怎么回来了?”

林安宁的眼泪在听到这句话的那一刻滑落下来,“妈!你都病成这样了!你竟然还问我怎么回来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是林安宁这辈子,第二次觉得她这样怨恨这个女人!第一次,是她让她没有了父亲!而第二次,就是自己快要死了!竟然还是没有告诉她!林安宁不敢想,如果周妈妈没有给自己打电话。如果,某一天她突然间发现,她已经没了。她该怎么办?

林妈妈拉过林安宁的手,“林安宁,我知道,你一直在怨我。你觉得,是我离开了你爸爸。是我让你从小没有了完整的家。其实,安宁,并不是我离开了你的父亲。而是,他离开了我们。一次你爸爸承包的工程出事了,他……正好在下面。然后,便被压在了下面。再也没有醒过来。那个时候,你才六岁。”

“我拿着我们的积蓄,以及出事的赔偿金,开了一家美容院。然后,我将你接了过来。我一直不忍心告诉你,你爸爸已经死了。我任由你,误会我。因为我觉得,只要我不告诉你,他死了。那么,在你的心里,至少不会感觉自己那样孤独。”

林安宁的眼泪在林妈妈的一番话里,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的洒落下来。

“你……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林安宁已经泣不成声。

是的,她如此残忍。为什么她要用她的思维模式来定义自己的呢?为什么会觉得,知道父亲死了,比知道被父亲抛弃更加难过呢?其实,真的不是这样的,不是吗?如果,她知道,她从来没有被抛弃过。她该多么快乐的,不是吗?

“妈妈只是希望我的宁宁能够快乐一点……”只是林妈妈第一次喊林安宁为“宁宁”。如此亲密而宠溺的称呼,却让林安宁的眼泪流得更凶了。曾经,她无数次的介意着这个称呼。她总是认为,她如此生疏地叫她。不过是因为,她不爱自己。可是,到了现在,她才知道。她是爱的,是非常非常爱的。这一切,都是错误。

“楚帆,你过来。”林妈妈突然对江楚帆说道。

江楚帆走了过去,林妈妈牵起他和林安宁的手。

“楚帆,我将她交给你了。算我求你,一定要好好地对她。好吗?”

江楚帆看着满脸泪水的林安宁,坚定地点头。

“伯母,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安宁!”

林妈妈笑了,很开心,很放心地笑了。这辈子,她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林安宁。如果不是因为她,也许在林爸爸死的时候。她便已经跟着他一起去了。没有这样做,便只是因为,她放心不下林安宁。放心不下,她唯一的,最爱的女儿。

林妈妈的眼睛,是在此刻缓缓闭上的。这一闭上,便再也没有醒来。

林安宁看着林妈妈安详的面孔,很久很久,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直到,江楚帆走到她旁边。

“想哭就哭出来。”

林安宁悲伤的哭泣好像山洪爆发一般,让人的心都揪起来。从她的哭声里,便能知道。这个女人,有多么难过。

和母亲所有的斗争,到了此刻,都结束了。即使多想,再和她拌嘴。都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她走了,如此决绝而无情地走了。留给林安宁的,是偌大的美容院,一笔存款,以及,无尽的悔恨。

林安宁到了那个时候才知道,什么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是有多后悔,没有珍惜。没有好好地和她相处,没有,让她放心,甚至,自豪。

因为没有,所以,更痛。

给林母办丧礼的那天,天一直灰蒙蒙的。好像是,太阳一直在憋着眼泪。始终,都没有让它落下来。可是,那种想哭却又不敢哭的感觉让人有一种窒息的感觉。林安宁站在墓碑前,看着林母的遗像。感觉,眼睛干涩得难受。这两天,她已经留了太多的眼泪。此时,再也没有眼泪可以来应景。

葬礼上,只有三个人。林安宁,江楚帆,周妈妈。林安宁不知道,母亲有什么朋友。她,从来都没有关心过她的事情。记忆中,母亲也从未将朋友带来来过家里。也许,在母亲心中。生意场上的人,根本算不得朋友吧。既然如此,林安宁也不想让任何人来打扰母亲的安宁。

走出墓园的时候,雨突然下得好大。林安宁将身边的江楚帆重重推开,倾盆大雨很快将林安宁浑身打湿。

“我们已经走远了!我妈妈已经看不到了!所以,我不需要你假惺惺地配合我演戏!江楚帆,我恨你!如果不是你,我不会一直不敢回家面对我的母亲!如果不是你,我现在不会这么痛苦!江楚帆,我所有的悲剧都是你造成的!”

此时的林安宁,将心中所有的痛都推到了江楚帆的身上。只有这样,她才能使自己的心里,好受一些。她以这样的方式来救赎自己。

江楚帆拉住林安宁的手臂,“林安宁,我告诉你!你永远都没有资格指责我什么!当年,是你害死了楚云!你欠我的,这辈子,你都欠我的!永远永远!都不可能还掉!”

此时,林安宁再没有因为江楚帆提到江楚云而缄默。十年了,她背负这样沉重的负担十年了。十年里,她总是愧疚,总是难过。总是觉得亏欠,所以,不管江楚帆怎么对自己。她都没有想过要报复。可是,到了现在。她觉得,她已经再也不亏欠什么了。她失去的,够多了!

“你走!江楚帆!你走!我不需要你站在我面前!我不需要你假惺惺地可怜我!”林安宁嘶吼着。

江楚帆狠狠地看了林安宁一眼,终于坚定地走开!

江楚帆走远以后,林安宁蹲在地上,抱住自己。用这个世界上最温暖的姿势,让自己好过一些。此时,她感觉全世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如此,孤单而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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