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烟僵硬地转过头去,望着正在上楼梯的那个高大挺拔的身影,眼泪就那么毫无预兆地扑簌簌掉了下来。
在异乡遇见他,她的心里各种复杂情绪翻涌。
他娶她、休她、杀她,她不知道其中的缘由,却知道了血淋淋的事实:他从未爱过她。
因为他,她和腹中的孩子才会在鬼门关转了一圈又一圈。
在明溪澈派人查过后,她知道那群黑衣人和青衣人确实都是鹰隐山庄的人时,她的心凉透了。
她怨,她恨,却在过去了这么些天后,心渐渐恬静下来。
她再无他求,只愿守着孩子安稳度日,平淡生活。
可是,为什么在她准备从心里放下他好好生活时,让他再次出现在她面前?
似乎是感受到云烟注视的目光,正在上楼的黑衣男子停下步子,偏过头来,视线越过身后的蓝衣随从,直直射向云烟的位置。
然而,他却看到那个女子惊慌地别过脸,仓皇跨出门去。
那个窈窕的身形,好生熟悉。
他心下一惊一喜,赶忙追出去,却不见了那个女子的身影,只有一辆马车快速向街一头驶去,又转过街角,不见了踪影。
紧跟着出来的蓝衣男子望见黑衣男子一脸的失落,问道:“主子,怎么了?”
黑衣男子蹙着眉,看起有些沮丧:“没什么,刚看见一个女子身形有些像夫人,追出来就不见了人影。许是看错了,进去吧。”
说罢,他随即转身进了酒楼,背影看上去却有些颓唐。
没错,黑衣男子正是鹰隐山庄庄主楚洛,那蓝衣随从是他的近卫拭剑。
云烟放下马车窗前的帘子,刚擦去的眼泪又如断了线的珠子落下来,止也止不住,越擦越多。
原以为经过这么些天,经过这么些事,她已经把楚洛丢在了脑后,爱也好,恨也好,对他的心终是淡了。
可是,看到他的那一刻,她的腿仿佛有千斤重,沉重的让她抬不起来去迈出下一步。她不敢回过头去看他,可还是控制不住的想回头看他。
在回头望向楚洛的那一刻,她突然明白,所谓的对他寒心,所谓的将他抛诸脑后,都不过是她自己在自欺欺人。
她恨他,却更爱他,无论他曾经对她说过多么残忍的话,无论他过去做过让她多么伤心的事,她依旧爱他。
三年的耳鬓厮磨、三年的朝夕相处、三年的爱恨痴怼,不是一下子就能放下,不是一下子就能忘记的。
她想奔向他,抱住他,向他质问,向他哭诉,可是她终是在他看向她的那一瞬间仓皇逃开,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茶楼门口就停着府里送她们过来的马车,紧忙让红绸扶了她上了马车,催促车夫快些回府。
她掀了马车窗的帘子向后望去,却见楚洛神色激动地追了出来四处张望。
是在找她吗?是找她回家,还是要再杀她?她的心中不可抑制地涌出些悲凉来。
红绸先是不理解云烟为何逃也是的离开茶楼,现在见云烟哭得快喘不上气似的,也慌了:“小姐,怎么了?你先别只顾着哭呀,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我啊。”
云烟也不答,只是一个劲的哭。
一直到回到明府,她还在哭着。
明溪澈见云烟哭得一脸潮红,两眼红肿,忙关切地问:“这是怎么了,云烟?”
云烟拿帕子擦着眼泪,哽咽着说:“我没事,累了,先回房了。”步子只是缓一缓,说完又快步走去惊鸿苑。
明溪澈一脸担忧地望着云烟离去的身影,对扶着云烟的红绸说:“红绸,一会儿到我书房来。”
红绸答了声“是”,依旧扶了云烟回惊鸿苑,服侍她睡下后方才离开去明溪澈书房。
明府书房,红绸垂首而立,明溪澈坐在书桌后,面色沉郁。
“你是说,云烟是见到那个黑衣男子后才神色慌张地离开、又一路哭着回来的?”
“是,原先红绸也不知道小姐是怎么了,问她她只是哭,刚刚想了一下,小姐就是在要出茶楼时碰见那黑衣男子才如此的。”
“可看清那黑衣男子长相?”明溪澈又沉声问道。
“没有,那人只带了一个蓝衣仆从,身上散发着难以忽视的凌冽气势,想来是个人物。”红绸想了一想,又说:“想来此人是小姐认识的,而且对小姐来说可能是比较特殊的人。倒是那个仆从……”
明溪澈抬眸看向红绸:“那个仆从有什么问题?”
红绸有些不确定地说:“那个仆从看着有些眼熟,像是……像是那时拦截我们的青衣人之首。”
“哦,是吗?”明溪澈顿了顿说:“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红绸走后,明溪澈陷入沉思,鹰隐山庄庄主楚洛竟来了豫州吗?
半晌方听他轻笑一声,自语道:“好,很好,这才有趣。”
自那日碰到楚洛后,云烟便窝在惊鸿苑不出去,虽是一开始那几日有些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这几日又都恢复正常,该吃就吃,该睡就睡,看书、下棋、弹琴,养花……一副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好像那天擦肩而过的只是萍水相逢的陌路人。
有时明溪澈也会来陪她坐一会儿,有时是听她弹琴,有时是陪她下棋。两人似有默契,均绝口不提那日的事。
这日,红绸怕云烟老是在屋里呆着闷得慌,便将她拉出来走走晒晒太阳。
却不想,竟意外地看见明府的管家神态恭谨地领着一个身着玄色袍子的男子并一蓝衣随从往明溪澈书房走去。
云烟怔在原地,望着那张早就刻画在自己脑海心上的熟悉面容,半天回不过神来。
楚洛,怎么会来明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