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秋脑海里回旋着他和她的事,那些记忆此时此刻一一浮现着,他和她青梅竹马,她和他嬉笑怒骂,他和她耳鬓厮磨,她和他轻嗔微怒……他吻过她的发丝、她的额头、她的嘴唇,她骂他、怨他、踢他、误会他,为他流泪、为他受伤……他与她十指紧扣,他笑着承诺说,‘傻瓜,我不会放开你的,一辈子!’……一辈子!
“一辈子!少明,你说过的一辈子。”她心底的一个角落在大声呐喊着,他说过的一辈子,他不会食言的,绝不会再食言的,绝不会,她信他,她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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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黑漆漆的泼在地面上,形成一张巨型的黑布,死死的罩着压抑沉重的朱家大院,不透缝隙,竟是不愿给他丝毫喘息的机会。
朱福安来来回回的踱着步子,胡乱敞开的军服里,衬衣早已汗湿了一片污渍。
听见院里传来急急的步伐声,他停住步子,不待那人上前,自己已经迫不及待的走了过去,边走边大声说着,“怎么样了?”
来人是吴森,只见他喘着粗气,神色慌张,一脸的为难,他刚刚拿了电报,可是此刻他只敢死死的拽着电报。
“你大爷的,”朱福安爆出一句粗话,一手粗鲁的抓过他手中的电报,瞪大了眼睛读完上面的字,顿时,火冒三丈,将手中的电报揉成一团,愤恨的丢在地上。
吴森汗流浃背,大气不敢出一口,他盯着地上的纸团,心中念叨着,这下完了。
朱福安重重的哼了一声,愤恨的说着,“老子为他们尽心尽力,他们当老子是牛粪。”
脑子一片混乱,姓朱的一张铁青的脸上写满了不甘心,早前的消息果然是真的,自己的‘亲妹夫’居然真的一声不吭的将自己的地盘让给别人!
吴森见这个势头,一双黑黝黝眼睛的坎坷不安瞅着朱统制,不敢说话。
电报是吴森亲自拿到的,上面说什么,他一早就知道了,是一纸卸任书,说是按照北平政府那边的命令作的决定,要将吴镇和周边的几个镇子合并起来,设为陵西军区,增设陵西镇守使,划拨给冷延霆管辖。他不断的用手擦着额前斗大的汗珠,原本还想着这消息是假的,好歹朱统制的妹妹也嫁给那汉军都督徐国辉做了小妾,怎么可能就这样随随便便的将‘小舅子’的地盘莫名其妙的给别人,还是自己的死对头,这可现如今,不相信都不成了,电报都已经发了来。
“兔崽子,居然把老子给卖了。”朱福安愤恨不已,张口放肆的大骂着,突然想到什么,扭头问他,“找到朱霖没有?”
吴森连连摇头。
朱福安两撇浓浓的眉毛死死的宁在一起,只听哗喇一声,他随手拿起一个茶杯摔在地上,“要是找到他,老子一枪毙了他。”
朱福安胸中窝气,老子管儿子都管不了了!千不该万不该送他出国读什么书,读了洋书忘了祖宗,居然连一个基本的‘孝’都忘了,居然和自己都杠上了,先前见他满口什么大道理,心生已经厌烦,现在居然为了护着沈兆麟背叛自己,与自己反目还离家出走,简直是荒唐至极,丢尽自己的一张脸。
“朱统制,现如今我们怎么办?”吴森凑近他身边谦卑的询问。
“照先前的办,先看住姚素秋,别叫那沈兆麟给跑了。”朱福安一双眼睛如同牛眼般大瞪着,有一眼没一眼的看着外面。还自己早就留有后手,沈兆麟就是他的后手,这年头亲儿子都不得不防,何况是别的什么人,那徐国辉魔高一尺,自己也不得不魔高一丈。
“可是……”吴森支支吾吾道,“这样不太妥当吧!”
朱福安咬咬牙,紧紧握住拳头,扭头瞅着他道,“不妥当也得妥当!”他知道吴森的意思,但现在不得不兵行险招。
沈兆麟是南方军火大亨,各路军阀对其早已垂涎不已,尤其是军需匮乏、陷入窘境的汉军,徐国辉是绝对不会愿意让这到手的肥肉落到陵军的手里,何况沈兆麟即将担任本省的财政厅厅长了,以后就是汉军的人了。
朱福安不是不怕的,他一个小小的统制当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扣下沈兆麟,直面对抗汉军,对抗徐国辉,何况那沈兆麟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不是他说想扣就能扣的下的,反而一个姚素秋,一介弱质女流比那沈兆麟好控制的多,人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扣下她决计比扣下沈兆麟直接有效,只要她在这儿,沈兆麟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走的。
他喘着粗气,口中说,“徐国辉不忍,就别怪老子不义!想拿老子的地方不是要老子的命吗?这不是逼着老子造反吗?” 卸任书已经到了,徐国辉的心意是改不了了,与陵军的这硬战是不得不打的,他只能拿这沈兆麟做人质,朱福安想徐国辉知道沈兆麟在这儿,无论如何是不会袖手旁观的,必定是要出兵帮自己的。
明明已经是深秋了,那些个潜伏在荒草堆儿里的蝈蝈却还在不停的叫着,扰得人心烦意乱,朱福安听着耳朵疼,骂骂咧咧道,“该死的东西!现在什么季节了,哪来的蝈蝈!”
吴森浑身一凛,突然记起刚刚在路上步履很是匆忙,却也看见柳家正是火光一片,好似是着了火,顿时惴惴不安,他打量着朱统制的脸色,颤抖着声音提醒说,“柳家好像失火了!”
“什么?”朱福安一惊。
“刚刚路过柳家,看见柳家好像是失火了……”
“他奶奶的,”朱福安眼前一阵晕眩,一屁股跌坐到堂中的椅子上,呵斥道,“你怎么不早说。”
吴森一时语塞,只是抹着汗,没有回答。
朱福安抖着胡子,连连跺脚,咆哮道,“现在去柳家,绝不能让姚素秋出一丁点的事。”
说完这话,嘴中吐着粗重的气儿,他大步走出门去。
吴森浓眉不安,嘴角抽搐,踟蹰片刻,却也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