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门,一道欣长的人影挡在眼前,素秋顺势抬头,微微清雾的早晨,一个消瘦的男子,一身清雅的青褂,形容间尽是淡然疲惫,却又几分脱俗灵动,惹人怜惜,他是柳少卿嘛!
少卿见她美丽模样,心中微微怔动,眼中涟漪荡漾开去,化作几分局促不安。
“少爷,”丫头行礼。
“好了吗?”少卿傻傻的问,轻轻的咳嗽一二,笑容很浅,“那我们去吧,不能让母亲他们久等了。”
少卿小心翼翼的拉着素秋的手挽过他的衣袖,低低说着,“并着走,总不会惹疑。”
素秋微微点点,随着他朝大堂走,跨过门槛,她已将人丁单薄的柳家纳入眼底。
这家老夫人—童贤,是个丈夫早死的女人, 却也是个精明的女人,一个单薄的女人,担起一个家族,自是不易,虽是红颜不再,在眉宇间,仍望的见当年的美丽,当年她也曾娇倚在夫君怀,如今,形单影只只剩的强韧。
斜坐在旁边椅子上的男子,一派西洋打扮,清俊精致的脸庞,嘴角一抹闲闲的笑,漫不经心的玩着手中的钢笔,目光没有看这两人一眼。
吃饭的时候,大家按照尊卑长幼次序静静的坐着檀木桌旁,没有谁说一句话,大家各怀着心事,满桌玉盘珍馐,佳肴美酒,素秋却是没有半分胃口。
“素秋,”老夫人开口唤她,无喜无愤。
“在,母亲。”素秋应答,放下手中端着的碗,端正的坐着。
“你待字闺中时,可否听过我们家? ”她问,不是好奇,亦并非试探,却似是有一番用意。
“是的,母亲。”说是未听过,只是骗人的,作为吴镇的大家,亦是做药材生意的同行。怎能没有,何况,今时今日,这柳家,还是素秋的夫家。
“那……是怎样的。”她接着问。
“自是药材生意做得好,又开的自己的药堂-济世堂,在江南的许多地方都开有分店。”素秋平静的回答。当然,说的只是部分。
“恩”母亲似是满意的轻叹。
“那么,”她突然冷淡的声音化作严厉,直直的盯着素秋,“我儿子柳少卿,体弱多病,你应该晓得吧!”说完这话,面上浮起了让人捉摸不定的表情。
岂能不晓得,素秋不禁打了个冷战,这话,明的是体弱多病,暗的岂不是在提醒她,她是来冲喜的,贝齿一动,她淡然道,“知道。”
“奥,”她讶异得看看素秋,眼中掠过一丝惊叹,“那么百年家业之所以不死不倒,你可知道为何?”
在于这柳家的秘方灵药—紫珠,这秘方是是柳家传男不传女的传嫡不传庶的,而这柳家妻只有一孕过一次,嫡出的儿子只有大少爷-柳少卿。素秋还知道,这柳家老爷当年深爱着这妻誓是一生不娶,可叹早前无后,不得已娶了妾,却又无爱。妾生一子名曰“少明”,就是这柳家二少爷。那妾命薄,生下儿子就死了。后来,柳家老爷就再未娶过,膝下只有这两个儿子,血脉也算单薄些。
这是吴镇人尽皆知的事情,老夫人这样问是什么意思? 素秋低着眼眸说,“不知.”。
“不知?”她似是无意的重复了这话,一脸似是而非的表情。却又下一秒不急不慌的说,“有时候有些事不知道会更好。”
素秋缓缓地点头。
老夫人咳嗽了两声,再道:“素秋,我家少卿自小身体是不好,一直是在书房睡的,虽是成婚,理当依然,你自是没什么意见吧!”
“没有,”素秋疑惑着,竟觉得十分可笑,这一屋子的古怪人,新婚燕尔,那个不是你侬我侬,形影相随。 一时间,更是没了胃口,嚼蜡似的吃了几口,撑到大家都吃完饭了。
“少卿留下,别人先下去吧!”母亲说。
“是”素秋恭敬的应答,慢慢去退去,伴着退出来的还有柳少明。
素秋连头都懒得抬一下,哪怕只是瞥他一眼,这是一个怎样的人她并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低转着眸子,她静静地走过他身边,猛地眼前一黑,那人已经走到她跟前。
“姚素秋,”素秋听见他直呼自己的名字,更是没来由的一把拉住了自己的衣袖,拦住自己的路,她怔怔的抬头看他,正对上他俊眉下一双朗目,只见他黑如曜石的双眸流转着波光打在自己身上,深邃复杂的瞳孔一圈一圈缓缓将自己身姿吸纳,仿佛是在打量探看什么一样,素秋忽然心口一紧,竟不由得心痛起来,眼前的男子浑身上下竟是散发着奇异的气质瞬间夺去了她七分魂魄,看着他,她有些不能呼吸,他的气味好熟悉,是不是似从相识?
“小叔好!”素秋觉得自己处在浓浓的迷雾之中,是拼命地想要躲开,却是怎么也走不出去,她极力的想要使自己镇定,不由张口说出这句。
柳少明的手被烫了一般,猛地松开了,炯然的眼睛渐渐黯然了,眉角轻展,笑道,“嫂嫂,何必如此躲着我,是昨天的事。”
“小叔多心了,”素秋没有看他,嘴边低低说着,“嫂嫂只是累了,想早早回去歇歇。想必小叔为了你大哥也累了些,嫂嫂在这谢谢你了。”说完这话,她微微行礼。
少明隐约怒色,却微微颔首,欠身让道,礼貌说,“那嫂嫂早些回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