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躲着说什么了,”一个如银铃的声音传来,婉婉鼓着脸走过来,她一直在屋里看着两人窃窃私语、笑逐颜开,竟是几分懊恼,她几步上前,逼近忆安身旁,冷声问他,“说什么了,也让我听听啊。”
他侧脸看她,她站的那么近,叫他的唇差点打到她的睫毛,他退了一步,说,“没什么。”婉婉见逼问未果,眯着眼瞅着素秋,却见素秋也是微微摇头,笑而不语。
婉婉呵呵笑着,改变策略,小猫似的往忆安身边贴近,拽着他的袖子,对上着他的眼睛,柔声说,“到底什么呀,讲给我听听啊。”
忆安看着她雪亮的眼睛,不禁想到了什么,脸噌的一下子就红透了,连连咳嗽,低头不敢看她,轻轻扯回袖子,说,“婉婉,别胡闹,真没什么。”他现在是中了魔障了,只要她一靠近,他就无端端的心神荡漾。
素秋瞅着两人,倒是笑了,婉婉她显然是一副小女儿打翻醋坛子的模样,方忆安的神情也颇不自然,全然没有平日里的安然自若。
婉婉怒了,双手朝胸前一环,桃花眼眯着一条线,恶狠狠的瞪着他,乱七八糟的说,“果真是共过生死的啊,没义气,不讲理,坏东西,连我也瞒。”
素秋经婉婉这样一说,忽而想到,上次自己深陷险境的时候,随在兆麟身边的便是方忆安,只是当时她昏迷着,后来也没有见过面,便一直没有道谢过,心存感激,薄唇上下启合,她道,“忆安,谢谢你,上次救了我。”
正在笑骂的两人回神,婉婉的脸稍稍正了脸色,方忆安淡笑着说,“素秋,我们是朋友,既然是朋友,我当然是会义不容辞。”
素秋笑着低眉,没再说话,半响之后,她轻声问,“忆安,我其实不太记得上次的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
其实她是想问那两个学生他们怎么样了,可是,她那些话压在舌底,好似是封印在腐枝枯叶中的封印,不敢贸然解开,只因为不知道这解开后是怎样的光景,是喜是悲。
婉婉听她这样一问,如黑珍珠的眼睛顿时发光,箭步飞到她身边,颇为喜悦的音调好似出谷的流莺,她说,“姐,你不知道,哥哥那天接到信发了多大的火,我从没见过那样的他,完全没有平日风流公子的模样,倒像是一个被人钳住手脚的龙,眼睛简直是要窜出火来……后来他抱着昏迷的你回来的时候,你一直叫他的名字,他要打电话请医生,你却抓着他的手,叫他一动也动不了,他倒像是疯了一般,居然就真的不去请医生了,只是将我们都赶了出去,你昏迷了整整三天三夜,他也就三天三夜没有出过屋子,送到房里的饭菜根本就没动过。”
素秋的眼睛默默的红了,眼里全是他的影子,居然是这样的,他却一个字都没有说过,那日自己醒来还说了那么过让他担心的蠢话,还叫他哄着自己、包容倔强的自己,怪不得那日问他怎么不扯开自己,他没有回答只搂着自己沉沉的睡去,只怕是那几日他心力交瘁、目不交睫的等着自己醒来,只怕自己第一眼看见的不是他而害怕。
他总是叫自己傻瓜,原来他也是傻瓜,两人竟是傻到一处去了,这样想着,她的心很暖,忍不住想笑。
“啧啧,”婉婉一脸的坏笑,道,“姐,你傻笑什么啊!”
素秋这才发现她不单单只是想了想,竟是真的笑出了声,便不禁笑的更浓了,笑到极致,却也生出了苦楚,她想知道的并不是婉婉讲的这些,但是婉婉的话却让她退却了,她忽然有些不能问,不敢问了,怕什么,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只知道他在她身边,她在他身边,他活着,她也活着,他视她为宝,她视他如命,这样就好了,好似身上有一个隐藏的伤口,怕被人发现,又希望被人发现,不被人发现时候只有隐隐的痛楚,自己会慢慢的愈合,被人发现了却不知道是怎样的结果,可能被人细心呵护,但也可能被人撒上一把盐。
她看了忆安一眼,看见他也盯着自己,眼里全是自己笑颜如花的面孔,好似读懂她的心声,他薄唇微阖,虽动了却始终没有讲话。
忽闻有个朗脆的声音焦急的叫了一声‘方忆安’,将素秋的思绪拉回,是屋里的一个学生在叫他,微微凝神,心口不由一震,手中一紧,抬眼看去,婉婉已经收敛了笑容,握住自己的手微微发力,再看见忆安,他更是冷了眉角,眼神几分罕见的凌厉,一时间,一切都似被夜色漂洗,三人屏气敛息,阳台、屋里都变得分外的死寂,唯独门上轻轻的笃笃敲门声势要将人惊得魂飞魄散。
三人走进房间,这声响更加明显了,仿佛是就是捶打着人耳边的。
素秋恍惚的看向忆安,只见他盯着紧闭的门口,眼底有暗潮涌动,而婉婉更是对着她缓缓的摇着头,那拉着她的小手,微微渗出虚汗来,染湿她的手心,她立刻明白,这个来人是个不速之客。
这屋里的气氛瞬间凝结如冰,连呼吸仿佛都冻结,唯有心跳的声响异常的巨大,混入这门上稀稀落落好似小雨,却十分的沉闷敲打声中。
忆安眉目一低,几步向前朝门口走,方走到客厅的桌边,手背暮然覆上一片温软,一只白皙如瓷的手搭在他的手,眼角微斜,素秋就站在他身后,她扯着他的手,一轮如月的倩影映在他眼底。
忆安明白她的意思,这里唯有她是不被人认识的,不被怀疑的,她手指灼热好似火苗无顷刻将他燃烧,令他徒然停止了脚步,两人就这么对望着,她想要冒险,他亦在思量。
屋里众人噤若寒蝉,‘啪’的一声,不知道是何物坠地,豁然巨响,好似闷雷轰鸣,如车轮碾过,将这门上的笃笃声也碾碎,外面的人猝然停住了敲打,素秋心恍然一抖,未及思考,只听‘砰’的一声,门被人猛力踹开,电闪雷鸣间,她耳际掠过兆麟那日破门而入时的惊天响声,目眩魂摇间,冷风已经鱼贯而入, 她的发丝随风凌乱,下一秒,一个欣长的身影立在门口,眉角严峻,鬓角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