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玺,月光朦胧,徐徐清风好似情人的吻,温柔的吹拂过花园,正是春天时候,这园子里的开满了各色的花,娇艳欲滴、雍容盛达、如火如荼,芬芳馥郁的香味随着风婉转缱绻飘进屋里,这小洋楼是大片的暗色,却有一间房间如琉璃般闪亮着如梦似幻的凄迷光彩。
微卷如藻的黑发,靡丽如蝶的睫毛,柔和如明珠的台灯光打在她白皙如瓷的脸上,只为抹去她微蹙柳眉上镶嵌的愁绪,素秋朦胧醒来,纤细如葱的手指微动,触上温软舒适的锦被,羸弱如蝉翼的身子一侧,贴在一个温暖广阔的胸膛,她浅浅呼吸着,鼻尖绕着一股熟悉的气息,那是融化她血液里、雕刻在她骨头上的气息,是他独有味道,淡淡的薄荷味混着烟草的味道,一股莫名复杂的感觉流过她的全身,涌上她的眼角。
“你醒了么?”他温润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吹着她的发丝微微浮动。
素秋睫毛扑动一二,却没有睁开眸子,更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侧动脸庞,贴近他的胸口,贪恋他的温度,他的温存。
“素秋,”他的声音轻盈如羽,抚在她身上,好似抚在一件易碎的瓷器上,他试着唤她,几分期待。
她惶惶然,“我不是在做梦吗?”
“当然不是,”他笑着环住她的腰,生了胡渣的下巴轻轻的摩搓着她的头发说,“都没事了,过去了,有我在这儿。”
素秋身子一抖,淡淡说,“我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兆麟问。
“梦见一颗海棠树,那海棠树的花开的极好,洋洋洒洒的绯色花瓣儿……”她说,轻浮的声音正如她口中海棠花的花瓣一般迷离飘散。
兆麟没有接话,微晕着眼睛,薄唇贴在她乌黑的秀发,她的发似有一股淡漠无痕、若即若离的花香。
“你就站在那树下,漫天的花瓣落在你脚边、肩上……你一直对我笑,朝我伸手,一直叫我的名字,然后我就朝你走过去……然后……”
“然后什么?”他低喃。
“然后……”她的声音漂浮不定,越来越远,“然后……那花瓣变成了火星子,我惊呆了,呆呆的看见你肩上,脸上全是火,我想叫你却叫不出声音,我想朝你走过去,但是我的脚被困住了……”
“素秋?”他愕然睁眼,却觉得怀里的她好似一块冷玉,透体的冰凉。
“我什么也没有做,什么都做不了,只是站在那里看着你,然后火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可是你也不逃,只是站在那,什么话都不说,只是一直叫的我的名字……”她的声音变化多端,叫人辨不出喜悲惧惊,就是这样灵空的声音却诡秘的吓人。
“好了,我们不说这个,那只是个梦,我在这儿,我在这儿,没有什么火,我活的好好的。”阵阵寒意刺在他心头,他温厚的吻着她冰凉的额头。
“你在么。”她自语。
“我在,”他深深的吻烙在她的碎发,“我在。”
“兆麟。”她唤他。
“什么?”他心慌意乱,唯恐她陷入梦魇。
“兆麟,”素秋的身子微微抖着,再唤他一次。
兆麟身子一滞,暮然抱紧她,柔情似水道,“我在。”
“兆麟,” 她化作寒风枝头的一缕枯叶,更加颤抖了。
“我在。”他抱紧她的手又加重了力道,她的身子轻薄如纸,拥她在怀中,他竟没有一丝一毫的真切感。
“兆麟,”她执念的叫他的名字,好似是唤着这一生一世的缘分。
“我在,我在。”他快疯了,她的模样叫他发疯。
“兆麟。”
“我在,我在,素秋,我在这儿,我在这儿……”他将她贴的不留一丝缝隙,不待她再说,他已经说上千遍万遍,他的双臂紧紧的箍住她,箍住她瑟瑟发抖的身体,只想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
他要将她揉进身体,她也往他身体里钻,他紧紧的箍着她,她渐渐喘不过气了,也正因为喘不过去,她凡才开始相信这是真的,她沙哑颤抖的声音说,“我以为你死了,你死了。”
“傻瓜,我没死,我怎么会死了。”他心中绞痛,“我死了谁照顾你,我舍不得你,舍不得死。”
“你骗人,你骗我。”他温热的呼吸拂在她耳畔,令她的心无端端的酸楚,她的眼泪滑落,落到他鬓角,渗到他脸上。
“我没骗你,秋儿,傻瓜,”兆麟只想将一副心肠都掏给她瞧,他见她如扇的睫毛扑棱着,素秋不愿睁眼,不敢睁眼,她怕这只是一个梦,在梦里她有他,可以抱着他、想着他,睁开眼没有梦,她就什么也没有,只有铺天盖地的黑暗,翻江倒海的晕眩,她死死的咬着红唇,不管不顾,只是拼命的朝他怀里钻。
一双眼睛根本就没有睁开,没有瞧他一眼,他心如刀割,哄着她说,“素秋,你睁开眼睛看看我,看我是不是活着,看我是不是活的好好的,看我是不是骗你。”
“素秋,你看看我啊,看我还是不是那让你讨厌的人,还是不是那专治的人……”
兆麟胸口一紧,眉宇微蹙,忽而剧烈的咳嗽起来,掏心掏配一般的咳嗽,他边咳边说,“素秋,你不看我么,你不看么?我……”话语未必,他唇齿抿住,好似不能再说下去。
“兆麟……”她感觉他的胸腔紊乱的起伏,剧烈的咳嗽着,他的怀抱渐渐松开,手臂渐渐低落,她吓坏了,慌忙的睁眼,借着朦胧的灯光,他的脸似玺如冰,凉的没有血色,她看见他清俊精致的眉毛微颤着,平日里如流光的眼睛,此时此刻,黯然的布满了血丝,她惨白着嘴唇,断续说,“兆麟,你有没有事……”
“我……”他声音虚弱。
“你等等……”她挣扎着从他怀里起来,伸手去撩被子,手指刚刚触到被角,他温软有力的手却猝然将她胳膊的抓住,他说,“别起了,我没事。”
“怎么可以……”她挣着胳膊,侧身坐起,手心却被他攥住,她愣然回头,他早已半坐起身,猛地将她往怀里拽,未及反应,她人已经陷进他的怀里,仓皇仰头,正对上他含笑的眼睛,薄唇微动,他说,“舍得看我了。”
素秋一晃,算是明白了,她扬起眉来瞪了他一眼,抽回手顺势推在他胸口,留给他一个背影。
“素秋,你真不想看我。”他笑着唤她,嘴唇在她的耳边轻轻厮磨着,若有若无的吻伴着湿热的气息落在她的如珠的耳垂、白皙的后颈,他嚅嚅道,“我是真受伤。”他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掌心抚在自己脸上。
“你的脸,”手指触到他的皮肤,他的脸……素秋猛地转身,心顿时揪着一团,荡漾着水光的眼眸里,他脸上细长的伤口如刀锋一般割在她脆弱的心口,她微颤的指尖触在那上面,喑哑道,“疼吗?”
“不疼,”他对上她脉脉含情的眼睛,柔声说,“医生说会变丑。”
“什么?”她手指微顿,愣然道。
“没有以前那般英俊迷人,你会不会嫌弃我。”他修长的手拨弄着她纤消的指尖,牵引着它们顺着他伤口的纹络来回移动,无形的节奏,好似在钢琴上弹奏曲子。
“你说什么?”
他低声笑了。
她又羞又恼,一手锤在他胸口,低嗔说,“你混蛋。”
他挑了挑眉,更深的笑了,将她拥入怀中,促狭着说,“混蛋也好,只要你喜欢就好。”
“谁说我喜欢。”她伏在他的肩头,微怒道。
“口是心非,你一直不停地叫我的名字,还不是喜欢。”
“刚刚不算。”
“没看出来,你还挺赖皮,”他没好气的笑了笑,无奈的轻吻着她的脸颊,低声道,“刚刚不算,那梦里总该算吧,你不单单一直叫我的名字,还拽着我的袖子不撒手。”
素秋脸一红,反讥道,“那你不晓得扯开我。”
兆麟啼笑皆非,却没有接话,只是盯着她绯红如霞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