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的空间一片黑泥颜色,好似是河塘里的烂尾泥,又湿又粘,闷雷滚滚碾过天空,带着如野兽的咆哮声。
狂风好似发疯的妇人,一阵急似一阵的面孔,拥有巨大蛮力的双手,扒着这件暗屋坚硬冰凉的墙壁,破旧只有方寸玻璃也不知所踪的窗子,空荡荡的大敞着,风声呜呜,卷着斗大的雨滴从这个缺口灌入,无情的砸在正对着窗子不远处的一块地面,素秋坐在地面上,淋着雨,瑟瑟发抖,不知是冷,是怕,是焦虑,或者都有。
她不是不怕雨,只是这间屋子是封闭的,这天空无端端又是阴暗晦涩的,空气沉闷的叫人窒息,不论是白天还是黑夜都是漆黑一片,她根本就不知道究竟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这多久了,本不是怕黑的人,这种时候,却也不能不期望这独存的光亮,这好似希望一般的光亮,。
新鲜空气顺着风雨涌进她的胸腔,她用力的吮吸着,脑袋渐渐明晰,恍恍惚惚的发现自己被捆住了手脚,惊恐过后,她心知自己被人抓了,她想起了那个电话,那个告诉自己兆麟摔下了楼梯、受伤住院的电话,自己怎么就傻傻的相信了,也是梦魇在作祟,果真是好笑的事,要是兆麟知道的,必定是要取笑她良久的,可是她宁愿被他嗤笑也比过他真的出什么事情。
几天了?她在这里究竟几天了?她不知道,但她知道兆麟定是找疯了她,可是,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在这儿,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那?
零星寥落的光线默默的她的射入眼睛,她的眼睛蒙上水雾,她不知道是泪或是雨水,眼前的黑色渐渐朦胧了,好似一场无边的梦境,可她就从梦里睁眼到了梦外,梦里梦外全是他的欣长的影子,耳边呼呼的声响全是他温柔的声音,那些装满了她的心,她静静的闭上眼睛,他说,“素秋,你只要相信我。”
轰隆咣当的声响阵阵突兀,如梦似幻的敲打着她的耳蜗,她恍惚的笑了,并没有睁开眼睛,然后那声响越来越明晰,越来越近,她始终认识到这不是梦,心弦一紧,突然挣开眼睛,回头去看,隔着浓浓的黑暗,透过浓浓的水波,她发现了一丝如线的光亮,那是灯的光亮,然后是一个门的轮廓,原来那里是门的位置,咯吱喑哑的响声,她的神经剧烈的跳动,门微微颤着,她的心跟着微微颤栗,然后那一丝如线的光亮渐渐放大,将她的恐惧渐渐放大,有人在开门,有人来了么,她的睫毛急速抖动,手心冒出冷汗,盯着门口,只见门即将完全打开,她猛地闭上眼睛,一道光亮顿时扫到眼睑,耳边啪的一声响,大片的光亮打在脸上,原来这屋里有灯。
她紧紧的闭着眼睛,心下乱作一团,大片大片的雨瓢泼而下,打在她身上,打在她脸上,湿透了她单薄的旗袍,她冷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剧烈的抖动着,可她没有发现,一颗心完全放在来人的脚步上,可是,来人的脚步居然钝在门口,好似只是想要看她是死是活,时间一秒一秒的划过,素秋的颤栗越来越厉害,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装多久,来人脚步移动了,随即她眼前的光线暗了下去,来人俯下身子,一股子热汗的味道,是男子,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想干什么,他要干什么,她的眼睛几乎不能在闭着了,生怕他做出什么越矩的事来,她的手微微握住,纤削的指尖刺入了心手,来人使了一股大的力拖她,徒然手一松,她心中一松,微微睁开眼睛,透过眼睛的细缝她正看见那人的背影,那人起身离开,她复又闭上眼睛,耳边啪的一声响,灯灭了,随即是悉悉索索的锁门声,最后沉闷的金属响声,应该是一个挂锁打在了门上,整个过程没有逼近的杀机,却是莫名的同情。
素秋紧闭着眼睛,四周一片寂静,连滚滚的闷雷突然也停住了,唯有风雨声细细拍打,良久,她确定了那人的的确确是出去了,方才真正睁开眼睛,浑身都是汗,热腻的汗混着冰冷的雨水贴在她身上,让她半冷半热,难受到了极点,她脸色早已苍白,死死咬着唇,她微曲着膝盖,用膝盖的力量缓缓艰难的爬到那门的位置,轻喘着气,她压制胸口大起大伏,屏住呼吸,静静的听,这屋里的暗色突然形成一张无形的大网,声响一一被扑捉、她便在这大网中细心的辨别。
一个年轻浮躁的声音说,“人怎么样了。”
一人答,“我看她躺在雨下面,浑身发抖,你说会不会生病。”语气略有担忧。
素秋愣然,原来刚刚那人是想将她扶到一边,他们到底是什么意思,绑架她有假好心,她珉珉嘴,更专心的听。
“躺在雨下面?”前一人说。
“就是这屋子有一个破的窗户,落雨的,我已经把她搬到一边了,”那人说着,一阵桌椅碰撞的声响,大概是坐下了,“我看她很虚弱的样子,要不咱们送她去医院吧!”
“不能送医院,送医院就等于送她回家,那我们花的心思还有什么意义。”
那人嘘声道,“可是,我们不该伤害无辜的人。”
前一人沉默了一会儿,说,“不会有事的,淋点雨死不了人。”
那人顿顿说,“我们一定要这么做吗?”
“都这一步了,你还想退缩?”前一人微怒说。
“只不过是希望他引咎辞职,我们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
“过什么分,”前一个男子提高音量,说,“我们会有他过分吗?他就职以来都干什么了, 贪婪女色,卖国求荣,残害同胞,他的那些光荣事迹,你我不都清楚的很,不说远的,就说他刚刚将和日本人签了什么所谓的信用借款合约,那是人干的出来的事吗?他是想毁了我们的家,他把我们当傻子,我们就由着他刷不成,他不是人,是个疯子,对付疯子,就必须比他疯,必须让他下台,政府不让他下台,我们就叫他自己下台,他必须下台,不然我们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