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珠帘弄出的动静委实大得惊人,震得躺在里面休息的皇后蹙着眉头呵斥钱嬷嬷:“嬷嬷,外面是谁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本宫的耳根子需要清静,命他们轻手轻脚些。”
“娘娘,外头有事。芷儿像是出了什么事情。”钱嬷嬷犹豫会儿,把发生在外面的情况一五一十跟皇后说个明白。
后猛地坐直身体,难以置信地惊道:“居然还会有这等事,让本宫出去瞧瞧。”皇后走到外边儿就见浩旭抱着芷念坐在榻上,紧张得看着太医的反应。
浩旭的手关节猛地弓起,修长细腻的手背布满青筋。他怀里的芷念出奇安静,只是这份安静却让他的心慢慢向下坠落。他宁愿芷念这时醒来对他依旧冷漠疏离,不理不睬。
“太医,如何?”太医顾不得擦拭头上的虚汗,被浩旭话里的森然吓得直接跪在地上。太医惨白的面色似乎透露出不妙的讯息,他冒死开口:“姑娘为何昏厥,臣不得而知。”
“你不知道。”浩旭手上的动作仍是很轻柔,可说出来的话仿佛凝了冰霜。他决断地盯着底下的太医们,一字一句警告:“若是你们不能保她性命,你们的下场必是生不如死。”
“旭儿。”皇后赶紧拉了下浩旭的衣角,提醒浩旭注意言辞。芷念不过是个宫婢。因为芷念落人家口实,实在不是理智的事情。
浩旭抬起头,沉痛不已:“母后!他们这群庸医,摆明是不想用法子医治。我不管,其他人出去,你们留下。”他不容驳斥的命令使在场所有人身上蒙上层薄霜,留下太医纷纷走了出去。
皇后挥挥手,无可奈何地叫过韶韫,欲要问个仔细。她不放心地望眼浩旭,生怕他因心愤怒生出什么事端。到时候,还不得让那群等他们出丑的人笑话。
韶韫一步三回头,她没有做过的事情为什么总有心虚的感觉。莫不是,她也是希望芷念能这样一走了之。她怔住,原来自己内心竟是巴不得她死。
留在殿内的太医们,面面相觑不清楚浩旭意欲何为。芷念的晕倒来得蹊跷,像是无心的意外。
浩旭的手覆在芷念手上,每当芷念指尖的温度低下去他便用内力帮芷念驱走血脉里面的寒冷。久而久之,他的嘴唇由原先的红晕冻得乌黑。他强撑着口气,打破底下的僵局:“你们不需要在我面前装作不明白的模样,我现在唯一的要求是让你们诊出她的病症以此寻求解决的方法。如果你们不想在这里说,地狱里可以说。”
太医们打了个寒噤,为首的白太医哆哆嗦嗦回答:“殿下!不是臣等不用心,只是姑娘身体的血脉逆流。臣等着实想不出办法,望殿下开恩。”
“没有办法!好,我问你有什么原因会导致血脉逆流。”浩旭下意识抱紧芷念,他瞧怀里的人儿,轻柔地合上眼帘。忽闪的睫毛没有往日的灵气,阴暗的气息令他鼻子发酸。
白太医认真地回忆,才道:“除非是姑娘中了什么毒,毒血攻心。依臣愚见,姑娘是练武的底子,为留命或许会造成血脉逆流。只有这样,能在第一时间保住自己的命。”
“什么毒?”浩旭眸子一沉,果真是中毒。芷念微弱的鼻息打在浩旭的手心上,带给他些许的安慰。
“无疆之花,只不过皇宫绝不可能会有这种花。”白太医话一出口,又忙不迭地否定。皇宫里怎么会有这样不起眼的小花,况且这花要搭着药引子才可发挥作用。至于什么药引子,他想不起来。
浩旭困惑:“为什么皇宫不可能有这种花?”若非皇宫内物,只能是宫外带来的东西。宫外的东西,芷念除她刚才还和谁接触!
“因为本是卑贱的白色小花,偏生产自塞北极难养活。它虽可引起习武之人血脉逆流,但要是没有药引子不能发挥药效。”白太医迟疑的答案,脑海滑过几幅诡异的画面。
浩旭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联想到韶韫的哥哥原是塞北的守将,一直在他手底下办事。他勾起冷然的笑意,哥哥帮妹妹铲除劲敌,这方措辞倒是讲得通。他压住火气沉声问:“有何解毒的法子?”
“臣不知药引为何物,所以臣不能为力。不过殿下无须太过忧虑,几天内姑娘的性命无碍。”白太医胆战心惊地回答,背上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濡湿。他悬着颗心,瞄眼跪在旁边的同僚。他微微叹息,怎么老是在他当值的时候发生这种事。上次是皇后,这回是传言六殿下深爱的女人。
浩旭眯起眼睛,掩盖眸底的骇人光芒。他笑问:“你当真不知为何物?”
“当真不知!”白太医眼一闭心一横,反正他确实不晓得该怎样解决这样的问题。要是殿下查出他说谎,依然是同样的结局。
浩旭冷静下来,面上的光泽褪去。他疲惫地要求:“不管以后她会怎样,现今帮我续住她一个月的性命,其它我也不想为难你们。”
“臣自当尽力。”白太医感恩戴德地应承,听殿下的意思是不准备追究他们的罪责。尽管浩旭是皇子却有帝皇的气势,他们算是虎口脱险。
安顿好芷念,浩旭仍不想离去。然而目前救芷念的性命要紧,他必须去趟塞北找当地的人救芷念。太医说几日无碍,那么几日后怕是大不相同的光景。
浩旭与芷念十指相绕,疼惜道:“我不在的日子,你要坚持。相信我,一定能救你。”
“殿下,娘娘叫你出去。”弄画红着双眼眸,她家芷儿怎么就这样多灾多难。难道上天非要惩罚如此的娇弱女子,她不甘心。
“弄画,帮我照顾好她。你放心,我会让暗卫保护你们的安全。”浩旭满脸严肃,芷念的身份令她招太多人忌惮。恐怕会有知情者趁这个时候动手,他要通知尔繁声。芷念是他的妹子,肯定会得到他的悉心照顾。
弄画点头,手脚麻利把巾帛用水打湿擦去芷念额上冒出的汗渍。她哽咽:“上天,你惩罚我情有可原。别折磨我的妹妹,她不容易。”
滚烫的泪水滴落在芷念的面颊,让她游离的意识得到稍稍恢复。
“母后,我要去一趟塞北。”浩旭还没走到皇后跟前,话已是说出口。他尖利的余光刺向韶韫,这件事和她脱不了干系。
韶韫不自觉往后退一步,适才皇后问她有没有参与。无论她怎样解释,仿佛都逃脱不了她是凶手的罪名。她百口莫辩......
文词扶住韶韫,拍拍她的后背。她睁着眼睛,她绝不信她们家小姐会做出这种事。
“旭儿,有些事你让底下的人去。”皇后担忧地建议,现在正逢多事。她如何能放心让浩旭孤身一人去塞北,万一浩淼那边儿动心思只怕有去无回。
浩旭已经下定决心,他嘱咐道:“母后,芷念的事情多烦你操心。切记看住太医,有些话不能乱说。我一定会回来,您放心。”他大步流星地迈出风安宫,去意匆匆。
“韶韫,一步错步步错。”皇后的面色阴沉下来,她是看错了眼前的人吗?
韶韫没有反驳的能力,只能轻轻地摇头。不用说别人,连她自己都觉得虚无。
浩旭找到一脸焦急的尔繁,快语:“我要去一趟塞北,芷念的事你多注意。”他招呼过底下人的人,把他们交于尔繁。
尔繁拉住浩旭,惊慌失措:“殿下,她怎么样了?”芷念是她的妹妹,可是他这个做哥哥什么时候帮过妹妹的忙。说好的照顾,从没有兑现过。
“她暂时没事。”浩旭口气满是忧虑,脸上依旧带了淡淡的笑。
“暂时没事,以后有事。”尔繁愣愣地呆在原地,他的菡黧何时才能过上幸福的生活不再痛苦。
浩旭的动作很快,浩淼安插在宫中的耳目动作亦不慢。几乎是同一时间,浩旭到达塞北的同时,浩淼也收到关于芷念病危的消息。
他漫不经心地撕掉纸条,语气飘渺:“橙梦,去找塞北最好的医者来。”
“主上,是!”橙梦觉得浩淼此举不明智,然而奈何浩淼是主子。他作为属下,只能无条件遵循吩咐下来的事情。
浩淼走出锦帐,骑上黑鱼驰骋在广袤的天地间。他以为走得远,思念便能逃得远一点。没料到伴随而来的只有彻骨相思,融入骨髓的铭心之爱每时每刻揪住他不放。
他不在,她出事。其实,他在的时候,她依旧磕磕绊绊地行走在皇宫。家族的使命落在弱女子的肩膀上,别人何以忍心伤害她。
浩淼稳稳地坐在黑鱼马背上,黑鱼一反往日的温顺蓦地一曲马腿。浩淼一个不小心,直接从马背上滚落。待他爬起站定,他苦笑:“黑鱼,你在恨我。”
曾经和她纵马出游,黑鱼对她的印象比对他好得多。浩淼摸摸马的鬃毛,温声细语:“黑鱼,你真是忘恩负义。我对你付出这么多的心血,你最后跟着别人跑了。”
浩淼的话像是对黑鱼说,但他心里为芷念舍他依靠浩旭的事依然无法释怀。他心底的刺生根发芽,戳进心里化脓。
萧肃的晚风掠过他张扬的发丝,孤独的黑夜降临,清冷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