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芷念和琥珀用过东西,她们两个人钻进被窝,互相缄默过后又齐齐对视出声。她们尴尬地笑笑,明白彼此的心里仍然是有些疙瘩未解。如此夜深人静,正是敞开心房说话的好时机。
“姐姐,你先说。”琥珀打破沉静,她努力让眼睛盛满俏皮的笑意,无奈现实过于沉重了。
芷念看到琥珀的模样,不由勾起笑容轻语:“我也没有什么想问的事情,只是想找个人说会儿话。琥珀,你从前面跑回来的时候怕不怕?幸亏他们驻扎的地方不远,否则你还赶不回来。”
“姐姐,我不害怕!我知道姐姐在这里等我,所以我会快快回来。倒是姐姐,你准备问他的事对吗?”琥珀拍拍芷念的陪,然后摸摸芷念逐渐大起来的肚子,用心地感受里面的心跳声。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琥珀的心里对芷念和浩淼的关系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她这个年纪对于这样的感情仍是处于懵懂的状态,但不妨碍她去劝慰芷念。即使是再小的肯定,对于现在的芷念来说总好过无人诉说的地步。于是她会学着打破芷念藏在心里的郁结,用其它方式劝说。
“琥珀,我的身边亦只有你是个贴心人。姐姐的心事,你虽不清楚,然至少了解。不瞒琥珀,姐姐对他忘不掉。我确定自己会后悔,却是唯一的办法。等到天下太平,琥珀想去哪里玩?”芷念欲言又止,她忽然不想开口继续说下去。既然前路未知,做这么多的思量有何作用?
琥珀使劲地摇头,继而钻到芷念怀里闷声道:“琥珀哪里也不要去,只想陪在姐姐身边。姐姐答应我,你要陪着我们一起长大。若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姐姐要学会坚强地走下去。”
“琥珀,我会学着走下去。你要懂得,不要改变自己的心意继续走下去。”芷念揽过琥珀颤抖的肩膀,心里的感慨更甚。她总说自己不要负别人,没料想她辜负了很多人。她合上双眸,无力地让眼泪落下。其实她心里的泪水早已流光,流出来的是凝聚的心血,这样无奈地散去。
时光又匆匆过了几日,天下间的风云莫名地安静下去。大家各自得知彼此的变化,但是又不说透。仿佛在静静等待某个时机,只等哪方先动手。只怕到时候血染江河,令人始料未及。
琥珀和芷念还留在军帐,琥珀每日都会主动去打探消息,好让芷念安心。永康的异动不算强烈,反倒是竺虞出现慌乱。
方鲤隐藏在竺虞刻意散播的消息,让斛炀的百姓变得自乱阵脚。上边的人没有乱,底下的人倒是个个慌了神。甚至过着自己生活的泉岩百姓,也有了外逃的迹象,刹那间造成局势变化。
九珏殿人来人往,渲染出不同寻常的气氛。即使再迟钝的人亦会了然,怕是连九亲王同样难以招架。他们叹息,谁让人家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拿走了东西。
这天早起雾雨蒙蒙,涵馨带好贴身银两准备避开所有人注视的目光翻过墙头逃离。
因为想要还清人情,涵馨上次帮竺敏逼出体内的毒素,所以现在的身体条件不能让她轻易地翻过高墙。她煞费力气搬来几块大石头垫脚,把早拿好的长绳勾爪抛到墙头。
“噔”的声响令涵馨雀跃,看来运气不错。涵馨热热身以免闪腰,擦擦手以免手滑。
涵馨深吸口气,向后退几步用弹跳的姿势顺利攥紧绳子。她的身子像蜗牛步步向上挪,手掌不幸对绳子磨破。辛辣的痛感从掌心传来,她咬牙坚持,却在心里不断咒骂九珏殿的高墙。哪个人设计搭建的青墙害她爬个半天都没能爬上去,要是以往有功夫定不会这般狼狈。
“哎呦。”没抓紧又下滑,涵馨趴在高墙上喘气很久。她完全如同蜘蛛般,可惜没有蜘蛛织网攀爬的能力。她爬个墙还要拼个老命,何谈其它。
经过百折不饶精神的实践,涵馨终于坚守站在胜利的巅峰。她坐在高墙鸟瞰王府发出满足喟叹,没想到王府的整体这么漂亮。涵馨凝神扫视而过,可惜从前都不曾好生瞧过。
涵馨瞄到自己居住的大殿,宛若豪迈建筑物下精致的配件。她冒出这个想法,难免被自己吓跳。原来认为的美好东西在恢弘大气的比较下不值一提!
呆在上面的时间有些长,她的腿脚有点儿酸。望眼高墙外的世界,她忽然不知怎么下去。
一墙之隔外有条小河,有棵大树还有很硬的土地。如果要涵馨在这三者里面选择:首先土地不要,她不想自己面扑大地。其次大树......她不会爬树。那么只能跳河,但那条河挺远,她跳不到!
于是转回原地,涵馨只能依靠这棵屹立在这儿不知道奉献多少年青春年华的红杉。绿色的不老树叶,真令人羡慕的颜色。笔直的树干,仿佛在向她展现挺拔的身姿。
然而转瞬,涵馨马上傻在原地。这么没有弯曲延伸的树干,她怎么往下爬树。难不成抱住树干,闭上眼睛朝下滑?可它的树干也忒大,她纤细的胳膊能抱住!她心里思虑,不由比划起来。
太过入神,涵馨直到许久以后才听见戏谑的声音传来:“林涵馨,你在墙头进行什么表演啊?能不能再给本王演示次?”
涵馨霎时僵硬,她的出逃计划只能在这里宣布失败。他究竟是什么时候来的,居然一声不响地站在底下观看,着实有耐心。她不想不辞而别,然而局势所迫,她无可奈何。
转过头,涵馨友好地冲他眯眼微笑。然后开口道:“早啊!九亲王好!我在墙头欣赏风景,话说九珏殿风景不错。我是用绳子爬上来的,手好痛。”
涵馨承认自己多加了点儿废话,她确实面对竺敏总有说不出来的感觉。难道她要承认如此无奈的现实,然后顺便承认她已是喜欢上了竺敏,她才不要!
竺敏看着涵馨变化来变化去的表情,只觉得好笑。他挪揄地寻问:“你呆在上面凉快吗?阳关挺充足。”
乌鸦叫声飘过,惨烈的昭示涵馨汗水洗面涨得通红的双颊。她的眼角挑了挑,哭笑不得。继而皮笑肉不笑地扯动脸皮,做作笑言:“王爷,天气炎热您先回去。等会儿我再下去!”
“你不下来?”竺敏嗓音忽而低沉,不难听出他底下的威胁。他在抱怨涵馨的不告而别!
涵馨愣在原地,要她怎么办?她只能爬上去,下不了!她现在的功力不足以保障她跳下去能够平安地落地,更多的是可能摔得粉身碎骨,惨不忍睹!
竺敏见涵馨没有再开口说话,不由抹去嘴角仅存的笑意,语气阴森:“你不下来,我会去替你处理提供你绳索的人。”他摆明是胁迫涵馨服从,他的架势反而激发涵馨心中不服输的劲头。
涵馨梗着脖子,没好气地回应:“绳索是我自己拿的,你要去处置得分清原因。不分青红皂白处置别人,你以为你是九亲王便可以胡作非为。”
她越说越大声,身体前倾丝毫没有注意到底下的危险。终于她最不愿意目睹的一幕发生,没有征兆地往下坠落。
当涵馨快要惊叫的时候,一个人影把她稳妥地抱入怀中,让她感受到舒心的温暖。她不受情感控制地环住竺敏的脖子。她像是不讨厌这样亲密接触的时刻,隐约有种期待。
轻柔的凉风吹拂涵馨的发丝,打在竺敏的脸上。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两个人,其他的东西都不复存在。涵馨迷蒙地视线浮现另张魂牵梦萦的脸,她差点喊出声幸好及时住口。
竺敏眉宇间褪去往常伪装的厌恶,难得温声地问道:“刚才那么高,吓着了么?”
“啊!没有。谢谢你,竺敏。”涵馨善意的道谢却无意把竺敏的怒火无端地燃起。
竺敏冲涵馨吼道:“下次爬到墙头上去,我绝对把你的腿打折。别认为我不知道你掩饰的心思,我说的话你最好当真。”话音未落便扬长而去,留下涵馨在原地犯傻。
世界上奇怪的人还真多,前刻温情似水后刻怒不可遏。生活在皇家里面的人,难不成都如他这般喜怒无常?不过那是竺敏的事情,她还是筹划怎么出逃比较实际。
涵馨没有兴致去吃早饭,而是百无聊赖地在九珏殿大门来回走。她瞅着宛若八个门神的守卫难免头皮发麻,她担心不等跑出去,他们便把她以拎小鸡的方式给扔回来。等到那步,她的小命保不住。
涵馨偷偷把视线放到别的地方,悲哀地发现九珏殿没有缺口,哪怕连个狗洞也没有。她只能苦笑九珏殿完美无瑕的铸造把她弄得无计可施。
因为前几日的消息,真正令涵馨决定去逃离。外面的混乱迟早会波及到九珏殿,让她难以进退。虽然九珏殿里面有她想要珍惜的人,但在天下的变幻下面实在是算不得什么。她亦曾经想要去珍惜别人,可是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她清楚那个人心里所要的东西,只好尽力配合。她不是傻瓜,分不清事物。人会遇到让自己执拗的事,明知错了还要上前。
她眯起眼睛,望向天际。她的心里微叹,那边的人恐怕有了行动。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暂且把别的东西抛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