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任由瓢泼大雨惊醒闪电,划开银白色的帷幕,疯狂的雨声冲掉窒息到极点的惨叫声。风雨雷电的交织为罪恶遮挡出另一片天地洗刷恶魔遗留下来的痕迹。
生存于虎城偏远地带的小山村正在经历惨绝人寰的杀戮,摇摇欲坠的屋瓦上赫然露出一张披散着桃红色长发惨白的人脸。冰蓝色的瞳眸向下张望,将令人作呕的景象通通刻入到她脑海。
“杀干净了吗?”为首的男子一身劲装,铁骑铮铮欲要踏破这儿宁静的世界。他沐浴在雷电下,仍然风姿勃发。
“主子,干净了。”苍茫的声音划过天际使屋顶山过的小小人影身子止不住哆嗦。全村唯一的幸存者琥珀攥紧瓦片不让自己坠落。这是爹娘给她活下去的希望,她不能畏惧。
“妖族不除,虎城无宁日。既然如此,放把火烧掉堆积山村避免后患。”冷峻的面容就这样隽永地留存于琥珀的心中绝不忘怀。
由于太过憎恨,琥珀没有控制好身体意外地摔落在男子的高头大马前。破败的衣衫上残留斑斑血迹,漫天而下的雨水不停冲刷她瘦弱的身体。她抬起仇恨的沁寒双眸毫不掩饰地朝男子瞪去,稚嫩的童音却有别样的气魄:“你今日的所作所为,他日我必定血债血偿。”
“一鸣,看来你没处理干净。”男子话音未落,一条属于男人的矫健手臂应声掉落在琥珀身边。
“属下没有处理干净,理应受罚。”沉厚的男低音从喉咙管迸射没有任何感情,似乎斩断的不是他最为重视的手臂。柒组的女子在三年前有了大清洗,如今柒组当家的正是一鸣。
他们领队的男子,正是外界以为死亡,其实活着的浩淼。只不过他的存活,却以性情大变为代价。他的目光久久停住在琥珀的身上,旁人的所作所为仿佛入不了他高贵的眼睛。雨势稍停,才听见他颇有兴味的声音响起:“你叫什么名字?”
琥珀倔强地别过头,灭她满族的人休想知晓她的名字。她就是死也不会向他低头。
“真有脾气,配得上我调教。二禹带上她!”浩淼好像把琥珀当作他玩弄的宠物,嘴角微勾轻蔑天下的噬心魅笑。
琥珀使出浑身力气用劲拍向奉命上前的二禹手背,极是厌恶地偏过头:“要么让我走,要么让我死。”
“小丫头的性格异于常人,我倒是更有兴趣。”浩淼眸子一闪,明黄色的金鞭往琥珀身上一卷,不待琥珀反应便把她拉拽到马背上。鞭笞的疼痛感加深琥珀眼底暗红色的恨意,血珠凝在她雪脂上昭显淤肿的痕迹。
一行人快马加鞭朝远处奔去,身后支零破碎的房屋被火烧炙的噼里啪啦声成为琥珀停留在此的最后记忆。
“你若是要恨便恨我,我是虎城的主人永浩淼。”浩淼将琥珀额前一缕桃红色头发向下卷曲,稍稍用劲就扯掉这一缕。他如今变成这幅模样,为的同样是这般倔强的人。只是那个人早已从他的世界走远,投到别人的怀抱。芷妃娘娘,确实够生冷。
琥珀僵硬的身体一直禁锢于浩淼冷硬的劲装下,劲装上细碎的小刺扎进琥珀皮肉沁出乌红色小点。
“我不仅要恨你,我更会记住这里的每一张脸。”琥珀咬住银牙,忽而发力掐紧浩淼的手臂。如果有机会,她一定不会放过这个人面兽心的混蛋。
“等你有实力毁灭我时再说这样的话,现在你只能恨我。至于我手底下的人,我有义务去保护。你要是不告诉我名字,我便给你取一个。”浩淼垂下暗藏风暴的深眸,漫不经心地观察琥珀的面色。
琥珀怕他玷污自己仅存的尊严,勉强地回答:“我叫琥珀。”
“琥珀,倒是一个好名字。”浩淼摸摸琥珀的头,笑得朦胧不清。琥珀甩手肘掉浩淼的手,染满全族人血液的人她只觉得满腔的恶心。
“小女孩子不要对人敌视,不然有谁会心疼你。”浩淼不以为然地纵马奔腾,细碎的警告声飘落在风中。
虎城以南数十里是浩淼独家拥有的地盘,恢弘大气的“宁王府”匾额昭示主人家地位。
“开门,主子安回。”一鸣不轻不重的声音响起却让管家昌子立马打开大门,点头哈腰道:“王爷,您终于回来了。王妃等您好久了!”
“昌子,何时来的废话。告诉她给我回去睡觉,没事找事。”浩淼似乎对王妃二字极是厌恶,面无表情的脸上明显多了层冰霜。
昌子见主子发了火,及时闭住嘴笑着打哈哈:“王爷您先下马,这位是?”昌子的目光接触到琥珀桃花红的头发,神色大骇。王爷此去的主要目的不就是消灭妖族吗,怎么会带妖女回来?莫不是王爷的心智被妖女迷住了?
“昌子,不该你打听的事情上心得不得了。”风云莫测的黑夜,浩淼的心情看起来很是糟糕。他对底下人向来是赏罚分明,但不允许他们打探私人消息。否则手段之惨烈肯定会耸人听闻般厉害,结局更是令人毛骨悚然。
昌子抹去额际的薄汗,连忙为自己开脱:“奴才没有那个意思,王爷您先下马。”
浩淼一跃下马顺势抱下琥珀,把她夹在手臂下往府内带去。琥珀安静地望着雨夜下阴森可怖的宁王府,冰蓝色的眼眸把场景铭记心中。
“你把她带到我的房间。”浩淼脱下外面的衣服露出黑褐色的内衫堂而皇之地对一个丫头吩咐道。
丫头上前准备拉起琥珀的小手,没想到却被琥珀狠狠地一甩。琥珀清绝的童音透露她的倔强:“我不要去,我要保护自己。”略显苍白的面色莹润出一种虚弱,但她依旧坚持。
“小女孩性格不要倔。”浩淼蹲下身冷酷的声音强逼琥珀,他悠远的视线像一张网紧紧裹住琥珀使她动弹不得。
琥珀微抬起头,丝毫不惧地对上浩淼的眼眸:“我说过不要就不要!”
“你说不要,我未必能许你不要。你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便给你点厉害瞧瞧。”浩淼忽而大怒,她以为他是好性子的人吗?
琥珀仍是不肯低头,骄傲地轻笑:“爹娘说过,皮肉上的疼痛永远不可能打击心灵上的城池。你折磨我,说明你害怕你懦弱。”
浩淼微怔,真像第一眼的她。他的心有点儿疼,他曾以为将所有的情绪很好地掩饰。然而,那种思念早已渗入骨髓里。他的心绪一动,便会扯得他筋骨疼痛。若是让她得知,他今天的所作所为,恐怕再难得到她的原谅。他叹息,抬脚迈上门外。
“皇上,密报。”蒲致远顾不得通报,慌忙的神色昭示他此刻的惊惶。虎城居然有太大的异动,怪不得上次皇上去虎城一帆风顺。他将手中的密报递给批改奏折的浩旭,咽下口水用袖口擦擦头上的薄汗。
浩旭一目十行地扫视密报,看完后神色大变。他一拍桌子,恨声道:“他果然是用死来欺骗朕,可惜当初朕手下留情没有一网打尽。朕以为,孤流带着芷念去,他必然不忍欺骗。没想到,他剑走偏锋。”他的眉眼全是狠辣,哪有半分温柔之色。
“皇上,先不说宁王这件事。单是他对旁支宗族的处理,足以惹起大臣们的躁动。桃瑶一族,尽然遭到全灭。”蒲致远说到最后,面容大骇。
浩旭倒是由原先的慌张慢慢冷静下来,他按着眉心开口:“恩师,你先去联络朝廷中人。你务必要把他的事情压下来,还有关于莫忧加快找出他的踪迹。要是可以,不日让潜藏在斛炀城的人尽快查找温家族册和宝藏的下落。朕觉得,他不过是垂死挣扎。”
“恩,臣立即去办。”见浩旭沉着处理,蒲致远也没有了开始的慌乱。他按耐住心底的紧张,快步走出殿外。需要解决的事情太多,让他们猝不及防起来。
颜唯宫的院落内,芷念细心照顾从前庭移植过来的栀子花。她很安然地俯下身,将水细致地洒在它们的身上。可燕在旁边看着,忍不住打趣:“奴婢真想做那栀子花,能够被娘娘这样照顾亦是种难得的福气。”
芷念轻笑,嗔道:“你这丫头,胡思乱想什么。这些本因漫山遍野开放的花,如今被我困在这么小的院落内。心底指不定多不服气,哪有人羡慕?”
可燕连忙住了口,生怕触碰到芷念的底线。她闷闷地去帮可芳做事,她的主子怎么没有一天是开心地笑着。仿佛藏满了心事,终日轻皱眉。即使皇上来了这里,她瞧得出主子敷衍的程度。
“这种事情让下人去干就行,何必麻烦你?”浩旭的嗓音响起,吓得可燕立马跪在地上。
芷念无奈地拉起可燕,笑语:“臣妾觉得这样甚好,至少能有些希望。”她走到浩旭面前,平淡相问:“殿下颜唯宫可有用过膳?需不需要臣妾命人去准备。”
“我用过了,只要你陪我说会儿便好。”浩旭拥过芷念,让众人先行退下。他担忧地凝视芷念,如果她得知那个他并没有死。她是否会选择仍陪在他的身边?她一定会迫不及待地离开他,然而投入那个他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