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们快过来看看,这脸蛋,啧啧。”中年妇人说着便用那只带着翠色戒指的手捏紧我的下巴,强迫我把脸转向她,我皱着眉头,看到她双目生辉,仿佛发现了什么世间难得的财宝一般。
“这么美的脸蛋真是世间少有的。”她身后跟着的两个女人中有个身着亮丽红衣的女子这样回应她的赞美,我只觉得她声音节调说不出的轻佻。
“这人一醒啊,竟比前几日妈妈带她回来时还要灵动上好几分呢。”另外一个着翠色长裙的女人亦这样夸赞。其余几人也都围了上来,对我评头论足。我的目光在她们身上流连,愈发觉得她们绝非良人,何况我还不能言语,便更是着急,眼眸中大概也渐渐有了惊惧之色了。
可是听她们夸赞我的话,还是很受用的。
“妈妈,姐妹们,你们切勿吓着她。”就在我觉得难以应对,甚至有些头晕目眩之际,一个身着白衣粉袍、浅施脂粉的女子这般为我解围,她刚刚一直不怎么说话,在一群艳丽的女子中显得有些没有什么存在感,可是她一开口说话,这个存在便膨胀起来了,她的声音温婉,态度也很是亲切,我抬头看她,只见她星目柳眉,发如泼墨,肤若凝脂,发间只斜插一朵雪莲,却衬得她唇齿分明,眼睛更显水灵。
“不知姑娘叫什么名字,又是怎么落水的?这冬日的七沐河早就没有人行船,若非我们姐妹从那里经过,姑娘大概早葬身鱼腹了。”
“对呀对呀,芙兰姐姐说的是。”其他人也都叽叽喳喳附和起来。
“唔……”我越是着急发声越是发不出来,一张脸憋得通红,口中却只能发出含混的声响。
“难道是个哑巴不成!”人群中因为谁的这一判断复又炸开了锅。那原本还挺和善的中年妇人,此时的眼光也渐渐冰冷起来。
“得得,还以为捡了个宝,谁料啊,是个哑巴。”嘲讽的语气。
你才是哑巴,你全家都是哑巴!
我很想为这句话反驳,却没有那个能力,只能恶狠狠望着说这句话的女子,可她一挑眉,语气更是咄咄逼人,“瞪什么瞪。说你哑巴你还委屈了不成?”
“环儿你就少说两句吧。”被称作芙兰姐姐的女子这般劝阻,那环儿听了话扭过头去,闭口不语。
“妹妹若不能说话,那可否写给我们看呢?” 她说着从一旁的桌上拿来纸笔,捧到我的面前。我冲她点点头,拿起毛笔来。在纸上刚刚写下“慕容”两字,转念一想,若是以真实名字示人,说不定还会徒增不必要的麻烦,我实在不想再与那华妃扯上半毫关系,因此在慕容两字后,又写下了“子栖”两字——此时权且借姐姐的名字一用。
“子规栖梧,不如归去……” 看到这两个字之后,叫做芙兰的女子喃喃这般念道,随即温和一笑,这样道,“妹妹有个动听的名字。”
“好一个‘子规栖梧,不如归去’,小美人可知此为何处?”沉默了片刻的中年妇人此时这般问我。我摇摇头,疑惑着望她。看到她眼睛微微眯起,似乎是在盘算什么。
“这里是‘金玉堂’。”
“金玉堂?”我在纸上这般写,有些不大明白这个词的含义。
“哎呀,妈妈就直接告诉她,这里是男人寻乐子的地方,便是了嘛!”刚刚说我是哑巴的环儿一把抢过我面前的纸张,这样道,她的眼光在我的字上流连了片刻,突然嗤笑出声。
“咦,这字写的还是挺好看的嘛,可是比不上芙兰姐姐就是了。”
“环儿,你识得几个字?还敢这样议论别人的字迹。”有人这样打趣。环儿被她说得有些急了,于是骂道:
“你个死丫头片子,看我不打你,不识字还分不清字的好坏啊,人家好歹跟在芙兰姐姐身边好几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
“有些人啊,说得好听,其实就是附庸风雅。”
“铃音,你!”
“好了好了。”芙兰又作出息事宁人的姿态,她俨然是个和事佬。她说着将脸转向那中年妇人,“妈妈,你看……”
“都给我安静。”被称作妈妈的女子有些不耐烦地挥挥手,刚刚还吵闹打趣的几个女子立刻安分了下来。
而我内心早翻江倒海开了,没有料到自己竟然流落到青楼来了!
我忐忑地望着老鸨的脸,看到她的眼底突然绽放开诡异的笑意来:“看姑娘的打扮应该是良家女子,可是如今既然入了我金玉堂的门,便再也没有什么良善女子可言,这一点我希望姑娘能做个明白人。妈妈我不嫌弃你的失语症,愿意倾心调教你。”
听到这里我忙慌乱地摇头——命势再怎么不济,又怎能放任自己堕落风尘!
可是眼前的妇人明显不是什么善辈,对于我的抗拒,她这般道:“子栖姑娘哟,你这条命都是我救的,这身子,又怎能不为我使用呢?”说着,眼底闪过一丝凶狠的光。
“妈妈的救命之恩,子栖没齿不忘,只是子栖不愿委身风尘,只求妈妈放过,子栖定当感恩戴德,日后愿倾力报偿。”我在纸上写下这番话,内心的尽管希望稀薄,却仍然不愿放弃努力。我自觉写的那些话很是婉约可怜了,可是却丝毫没有效果。
“妹妹就不要反抗了。”那环儿一撅嘴,这般道。
“是呀是呀,不然妈妈可就为难了。是吧?”她身边站的铃音亦这般附和着,随后讨好一般朝那老鸨递了个眼色。
“我金玉堂可从来没有放女子出门的传统。” 那老鸨说着又将我的下巴捏上,“何况,又是你这般的绝世容颜呢……当然,不能说话这点略微有些自贬了身价……可是,这京都的贵族,也有一些专好这口儿的人。”
我却一咬牙,将头扭至一边,双手捂紧了胸前,作出誓死不从的架势。
“哼,小蹄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那老鸨的语气中凶狠毕现,我惹怒了她只花了片刻。
“看来妈妈我还真的需要事先找人调教一下你。”
说着狠狠推我一把,把我推倒在床上,我闷哼一声,只觉得全身无力,不知道身体怎会这般乏力,躺在温软的床上,我突然意识到,昨夜开始便一直闻到某种陌生的熏香的味道,说不定是会抽光人气力的迷香。我挣扎了一会儿,却怎么也起不来身,只能侧着脸躺在床上,紊乱而狼狈地呼吸。
“妈妈,子栖妹妹大概还来不及接受现实,请妈妈给芙兰些时间,让芙兰与她谈谈如何?”
那名唤芙兰的女子再一次为我解了围。老鸨沉默了片刻,应道:“那便交给兰儿了。只是……我给你三日时间,三日之内我要看到一个能接客的慕容子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