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赵率教说他要走,高第不由得大吃一惊,他是五省经略管着贵州周边五省的军队,怎么没接到赵率教要走的公文呢?不但高第诧异连张静安也感到诧异,他当时就问道:“赵总兵是接到命令还是道听途说?我们是一起来的你要走我是不是也要走?”
赵率教说:“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去年年底来之后就开始修路修房,我的部队在组建时有意挑选的是比较年轻的士兵,但年轻战斗力强的人都被选入战斗部队,剩下最年轻的也都三十多岁,张总兵可以比较一下我两个部队的年龄就知道。由于年纪都不小也都是有家小的人,他们以为要在这住个三年五年的,所以房屋道路一修好就有人提出要接家小来团聚,我也当时就给朝廷上书了。”
高第说:“看不出来赵总兵动作还快,难怪这事我这个五省经略都不知情,但你又怎么说你们要走了呢?”
赵率教说:“前两天锦衣卫指挥使刘侨从遵义路过去四川,他说他开始都忘了后来才想起了一件事,就是皇上不同意我的部下把家小接到贵州来。皇上的意思是等九月后的枯水季节里,让我的部队到运河边上驻守顺便疏通运河,既然要走那我们准备给家属住的村庄就空出来了,这就是我想把河那边的百姓搬迁过来的原因。我的部队有三万人,一人一户也有三万户,搬迁那边的百姓绰绰有余还可以出售或者出租一些给本地百姓,今天有很多人已经在询问。”
高第说:“这个刘侨忘性真大,皇上的事他也能差点忘记,不过他的话是否可信?毕竟皇上只有此意没有决定。”
赵率教摇头说:“我们来之前皇上就让我在运河边选择地址说好了要给我们住,我们选好后没有停留只是让地方上空出来,准备贵州的事一了就去修建。那天刘侨刘大人说了,皇上已经让人把原来住在上林苑的我军家属全部搬到运河边去。士兵们年纪大小孩也都大了,小的有十一二岁一般的都在十五六岁,穿上盔甲也是个一个兵,开始高大人说要把新招来的一万多娃娃兵交给我的部下带,我想他们肯定愿意,因为这些娃娃兵跟他们的小孩一般大看着亲切。”
蔡复一也笑道:“看来赵总兵是真的要走了,这武将不喜欢在文官面前出主意是为了避免别人说他出风头,赵总兵要走了自然就没有这些忌讳。现在才六月还有差两个月,刚好可以训练一下那些新兵顺便配合张总兵的人向西推进,赵总兵今天就畅所欲言说说我们该怎么办。其实我们这些文官出主意因为没什么实际经验可算是纸上谈兵,武将有经验能听到士兵的需求所以你们的主意才是最有价值的。”
高第和朱燮元也都含笑让赵率教说一说,都说他的话能给别人提供新思路。
赵率教说:“既然诸位大人客气我就不谦虚了,这行军打仗我的部下不在行,但怎么修城建堡还是有一定发言权的。
大家看这地图,我们现在据守的河叫猫跳河,当地人把老虎叫大猫,就是说这条河并不宽连老虎都跳得过,而且这条河的水并不衡定,枯水期不用船就趟得过,但涨水期却波涛汹涌暗石杂陈舟船难渡。因为河道易渡所以在猫跳河边防守需要的固守的人和巡逻的人都要多一些,如果是大江大河就不需要这么多的人,重点防守住渡口就行。”
高第和蔡复一等人听了赵率教的话都来看地图,高第看了一会儿说:“这做任何事都要有目的,我们在此的目的一是整顿军队二是伺机平叛,要整顿训练军队哪里不可以为什么一定要在贵州?还不是想让士兵们多些实战经验?所以我们在训练士兵一定要结合与敌交战上。这敌人很狡猾,你要寻他时不容易寻到,你不防备时他又会偷偷袭击,赵总兵说的守住村寨以退为进以防当攻是个好办法,如此一来找个防守要地确实是必须的。”
蔡复一也说道:“用防守代替进攻就需要步步为营步步紧逼,迫使敌人来与我交战,不过当年孙承宗孙大人在辽西就是这样做的,到后来朝廷财力跟不上修城建堡的速度,加上女真人不断破坏使得异常艰难,我们现在这样做会不会走孙大人的老路?”
高第想了想摇头说:“女真人的破坏使辽西军的修城计划屡屡受阻,其原因是因为女真人野战能力强,没有坚城的守护辽西军难以抵挡女真人的进攻。现在贵州的情况跟辽西不一样,安邦彦和奢崇明手下的叛军没有女真人那样的勇力,只会利用地利之便逞强,他要中途来捣乱我们根本不怕他。但财力上的考虑也不得不多想,假如真像赵总兵开始说每座山上都修上路,召集石匠和砖瓦匠在每座山顶都修上坚固的哨所,那确实是劳民伤财不是我们现在能应付的。”
朱燮元说:“赵总兵开始说反话这我听得出来,不过他说猫跳河不稳妥应该重新选一条线布防倒是真的,这贵州的村寨不是在山凹处就是在高原上,只在村寨中修建屯兵处确实不让人放心,应该修建一条既有固定守卫又有流动巡逻的封锁线。高大人开始说到做任何事都应该有目的,我认为在步步为营向西紧逼这事上目标太远大士兵们开始还有勇气和毅力,到后来难免虎头蛇尾草草收场,而没有目标就更是无头苍蝇一样乱碰,所以也需要一个合适的目标。”
高第点头说:“赵总兵既然说猫跳河不合适,那你认为那里比较合适?”
赵率教说:“大家请看,从猫跳河向西不足百里就是乌江,听军中的当地人说乌江地势险峻滩多流急号称天险,可渡之处不多只要防守住关键几处地方敌人就无力东犯了。南边我们可以从安顺出发直抵三岔河畔,中段逐步推进至六冲河与三岔河交汇处,北段以遵义为依托前出守住偏岩河和鸭池河,就可以跟敌人隔河相据,离叛军的老窝织金和水西都没有多远,相信安邦彦和奢崇明会寝食难安的。”
朱燮元说:“乌江地势险要是不错,但是不利于进攻也不利于防守,河里滩多周围山险要修路不得修好多年?中途敌人肯定会来阻止的,赵总兵你的人隔两月就要走了到时候我们该怎么办?”
赵率教说:“我不肯在山顶上修哨所一是觉得劳民伤财,二是认为那样做意义不大,将来谁会愿意到那地方去喝风?但乌江沿岸修路不一样,就算三年五年修不好十年二十年都该修好。为什么贵州这地方老有人叛乱?一是因为土司太多这些人有野心,第二个原因就是路难行官军不好进。假如不修好路就算把安邦彦和奢崇明平定了,要不了多少年还会有人出来造反的,我的人走了还有其他人在,这几万本地兵也可以继续修路建房。”
高第说:“光是一个地方动恐怕不好,可以让在云南的士兵从曲靖、寻甸出发直到牛拦河与可渡河边上设防,假如安邦彦和奢崇明没有反应我们就可以固守下来,既是防止叛军西窜又可以近距离监视乌撒的安效良。假如安邦彦和奢崇明与安效良有勾结必然会向西攻击,打通逃往东川一带的通路,但乌蒙山也不是叛军养的活物,只要在山上险要处固守叛军隔山隔水的想短时间取胜也不容易,时间长了他们也会担心水西和织金等地的安全。”
蔡复一说:“既然如此要动就大动,让驻守永宁的川军也顺势南下,直到镇雄固守于赤水河畔,东西两方是乌蒙山和大娄山,南北两处是赤水河与乌江,如此一来就将敌人限制在很小的范围内。敌人无论向哪个方向反扑我们就稍退,敌人没力气了我们就加固防线准备慢慢收网,就像围困野兽一样先慢慢消耗掉它的力气,待敌没有力气后自然会束手就擒。”
高第见大家意见一致于是就决定跟云南和四川的军队联系好后整体行动,散会后张静安对赵率教说时已傍晚请赵率教到他营地休息顺便有事请教,赵率教想了想也就答应了。
两人各带随从骑着马来到张静安的营地,到了营地张静安先命人去给赵率教及其随从安排住处,又亲自请赵率教到自己的营帐中叙话。进了营帐坐下后张静安让左右人等都退下,然后心急火燎地问道:“我跟赵将军是一起到贵州来的,赵将军要走了有没有我的消息?”
赵率教笑了笑说:“张将军这话让我不知道从何说起,开始你都听到了我要回去都是刘侨刘大人带的话,我自己是走是留都不清楚,张将军的去留我就更不知道了。”
张静安有些焦虑地说:“赵将军年龄比我大资格比我老算是我的老大哥,我们都是从辽东前线过来的算是同甘共苦之人,赵将军能帮忙的一定要帮忙。我的山地步兵营现在已经成军,战斗力不说天下无敌也敢说跟任何敌人都有一战之力,这眼看着就要对蒙古人或者女真人用兵了,现在放在这蛮荒之地当教师爷也不是个事啊,赵老哥能不能帮我出个主意?”
赵率教想了想说:“张老弟既然这么客气我就直说了,其实你老弟在这里安安心心当你的教师爷反而对你有好处,比你到辽东去跟女真人拼要强。你想想看现在你的地盘都被祖大寿的人占了,你还回去干什么?对那些土生土长的辽西兵来说你又是外地人,还不如就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