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思琴说用公司的名义修建并推广农庄,这话得到天启的认同。这农民没有组织也很懒散,挨家挨户去协商费力费时不说效果还不一定好,正所谓众口难调。加上现在住在一起的多为家族,里甲之人的话有时候还没有族长的话管用,让他们通过比较来整体决定怎么样做要好得多。再说以公司的名义做事就会考虑成本和效益,避免某位官员一激动只顾博得好名声不顾经济效益,那样一来只会让人一时感动而无法长久实施。
博学院接到天启的要求后好多天没有动静,直到六月下旬谈敬去催问时徐光启才说有了大致构想。这一阵天启让谈敬在户部新挂牌成立的工商局里注册了两个公司,一个是接管原来路商局和钱庄股份的大铁股份公司,另一个是皇帝私人的小公司。小公司专用来经营新型农庄和培育新品种粮食作物,公司取名叫住“常青树”喻意为永不变色不衰老,还注册了一个品牌叫“上林苑”,今后的出产都要打上“上林苑”的牌子。
眼见过几天大铁公司就要开会,天启决定先去博学院看看,也好有个比较看今后该把主要精力放在哪里。
这天见天气好,天启带人来到博学院。这博学院最开始只占用了国子监一小半地盘,自从得到天启的高度支持以来,博学院就越侵越宽,加上博学院里时常还有高鼻子蓝眼睛的外国人出没,以及他们带来的希奇古怪的物件和各种闻所未闻的知识,国子监改换门庭的人就越来越多地盘也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两个小院了。这还不算什么,前一阵谈敬带来了消息说只要有项目皇帝每月可以投入三万两,国子监原来的人都跑到博学院来了。
徐光启听说天启临时到来,急忙带人出来迎接,看到徐光启憔悴的样子,天启知道他这一阵肯定很劳累,于是让他带路去看看他们的成果,并让他注意休息。见他旁边还有几个外国人在向自己鞠躬行礼,天启本想说上两句洋文,但搜肠刮肚想了半天也只记得什么“好阿油”,“古得拜”几句,最后只好放弃了微笑着向他们点头示意作罢。
在博学院议事堂里,天启让大家都坐着说话,看了看在座的人,居然看到了好久不见的孙元化,立即问道:“好久没见到孙大人了,前一阵听军务院说孙大人正跟倪元璐倪大人在研究大炮,有没有什么进展?”
孙元化说:“回皇上话,臣等现在正在试验不同的铸炮材料、火药份量的比例,还有炮身的长短大小等设计,这其中得到了几位外国友人的支持和帮助。总的来说各项事务都有进展,但要得到大的提升还有一个过程。”
天启点头说:“任何事物都有个从无到有再从粗到精的过程,把基础打扎实些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这些外国人的话要记录下来,尤其是涉及到的一些他们国家有而大明没有的工具,一定要搞清楚原理做出来,有疑问随时上奏。”
见孙元化答应了天启转对徐光启说:“听说博学院对新型农庄的规划一事已经有了大致构想,朕今天刚好得空来看看,徐大人说说吧。”
徐光启点了下头,回头让人把桌子中间的布揭开,露出一张图来。徐光启指着图说:“皇上请看,这是臣等这一阵仔细商议后绘制的地形图,是遵照皇上说的要考虑农户的房屋、粮食晾晒、土地灌溉、牲畜饲养等要求规划的。”
天启看了看桌子上的图,上面标有房屋、田亩、沟渠、道路、池塘等字样,于是问道:“你们绘制这个地图是凭空想象还是以某处实地为原型?”
徐光启说:“臣等为了稳妥起见,拜访过有经验的老农,也听取过周边农户的意见,认为主要应该因地取势以水为主进行规划。以水渠为主干平整田地,可以方便取水蓄水避免缺水,没有缺水的困扰农户们就没有饥馑之忧了。有了固定的田亩就可以就近修建房屋,有了房屋土地生活就能够渐渐过得富足平安,接下来就可以娶妻生子开枝散叶。民富则国强,百姓富足且代代传承,则我大明江山也可以万世无忧。”
天启点头问:“听说农户间乃至村落间经常为了争水械斗,死伤之外还引发邻里不和乡里成仇,徐大人有没有考虑过这些事?”
徐光启说:“皇上所言极是,臣等在派人去附近寻访农户时,听说就上月顺义县境内还因为争水发生过数十人的械斗,死数人伤十数人。臣等在作规划时专门有这方面的考虑。这农户争水是因为各想多占,这分东西是分不均的,就算分均了也会被人说成不均,所以要分得公平很不容易。”
天启笑着问:“那徐大人可有均分的法子?”
徐光启摇了摇头说:“这水是个怪东西,平时大家不缺水时都可以眼睁睁得看着它流走,雨季时怕淹了房屋土地还惟恐其太多。但是当需要水的时候又惟恐其太少,就算自己村引过来的水足够了都还担心不够,那时候分水是分不均的,所以臣认为不能临时分水而应该先分好。”
听徐光启说要先分好,天启想了想说:“朕记得徐大人以前呈的报告中说了池塘蓄水的很多好处,徐大人说提前分水的意思是不是各村都建足够多的池塘?到时候只要池塘有水大家的心就不慌?”
徐光启点头道:“圣明不过皇上,不过光是建池塘还不够,还应该把水渠公有,不允许任何村子私下从水渠引水,这样一来就把互相争水变成调配用水。长此下去邻里之间、村与村之间也不会有那么多的矛盾,还能够保证水患来时不容易受灾。”
天启想了想说:“水渠公有跟水患治理有什么关系?难道龙王知道水渠属于官府管辖就会顾忌着不乱来?”
徐光启苦笑了声说:“皇上误会了,别说一般官府龙王不会害怕,就算是王府的地乃至皇庄的地该被水冲也会被水冲的。臣之所以说水渠公有可以减少水灾,是因为听教友邓玉函说他亲眼见到有众多的农户在缺水时掘土凿堤引河底的水灌田,用完水后只匆忙填塞形成隐患,当地官府也无从管起,一旦来年大水袭来毁家灭门都不罕见。”
天启听了徐光启的话惊奇地问:“谁是邓玉函?好秀气的名字,是漂亮的女子吗?”
徐光启还没回答就见他旁边一个年约五旬的外国大胡子站起来生硬地说:“尊敬的皇帝陛下,在下就是邓玉函,不是什么美女只是个老男人。”
天启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说:“幸会,请坐。”
待邓玉函鞠了一躬坐下后,天启问:“邓先生是哪年来到我大明的?现在在研究什么?”
邓玉函说:“我是康斯坦茨人,毕业于帕多瓦大学,我于一六一九年也就是万历四十七年来到大明,现在接受老朋友徐光启大人的邀请来博学院研究历法。”
天启点头说:“原来是徐大人有魅力,把外国人团结在博学院做事,好好干朕不会亏待你们的。不过你说你是名牌大学毕业,那你会些什么?”
邓玉函说:“徐大人的魅力是一个方面,主要是他说皇帝陛下允许我们传教,所以我们很多人都来到了这里,要让大明的臣民都感受到主的关爱。我学过天文学、医学、力学、哲学、数学等多种学科,还略懂德语、英语、法语、希伯来语等多种语言,还带来了能观看星空的望远镜,如果皇帝陛下喜欢我可以把它献给尊敬的皇帝陛下。”
听了邓玉函的话天启不禁心生感慨,这人太生猛了,懂这么多知识不说还通那么多语言,只可惜是个神棍。于是问他:“徐大人说朕允许你们传教,有没有说传教时必须把你们的那个主放在朕的下面?在你们国家也许是教皇比国王大,但是在大明任何神祇都不得脱离皇权的掌控。”
邓玉函耸了耸肩说:“皇帝陛下这样说是因为你还没有感受到主的存在,主是全知全能且无所不在的,他能给大明的百姓带来福音。当然,如果皇帝陛下感到主的存在是对皇权的威胁,我们在传教时可以将皇帝陛下与主并列,告诉教友在聆听主的教诲时也要无限忠诚于皇帝陛下,不知道这样行不行?”
天启想了想说:“本来朕准备封你的那个主一个王爷什么的爵位好接受朕的管束,既然你要让他跟朕一般大朕就不封了,看在朕的年号只有六年而他的年号有一千六百多年的份上,就勉为其难同意他跟朕一般大吧。不过你们传教活动必须要锦衣卫跟随,不是朕现在信不过你们而是怕有人利用传教活动造反作乱。你们那个主的事先不说,先说说怎么防止缺水和水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