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亏了欧阳柔让长舟离开,几十个看着无边无际的泥巴汤傻站了半天的官兵纤夫,才能坐上长舟休息,不然,晚上接回欧阳柔,估计当官的合着一船的丫鬟都得下来拉船。
日落西山,御厨的儿子带着一船的人,来到北野塔接人。
找了半天硬是没找到地方,一望无际的黄河水啊,看不到人,也没有塔。
吓得当官的没有亲自跳水里去捞,浑浑噩噩的脑子里,全身江湖高手兔子群似的,蹦蹦跳跳涌进自家大宅子的场面。
直到有丫鬟眼尖,指着远处冒出水面的大树上一点深红尖叫。
当官的仔细一看,大叫:“我的亲娘啊!”
慌忙指挥,长舟靠近,欧阳柔一团火红,飘到了船上。
“呃……大夫人……”当官的真就留下泪来。
欧阳柔皱皱眉头,当官的用力一吸,眼睛竟然把眼泪给吸了回去。
“放心,我没事。”欧阳柔这么说,便是不怪罪的意思。
官员这才缓过劲来:“亲……大夫人辛苦了,船上已经备好晚餐,不知合不合您的口味。”
欧阳柔摆摆手,然后见官员也不推开,欲言又止的模样,知道他是想问北野塔消失的事儿。
“北野塔被洪水跑过,地基已经松动,未免洪水退后,倒塌伤人,我已经先行推倒。”
当官的张开无言,一个人推倒一座七层高塔,已经超出了他对人力的想象。
武林高手们兔子似的跳进大宅行凶的想象,立刻变成了一群大象似的猛男,跑过自己的大宅,然后就只剩一块平地。
官员的腿哆嗦得更厉害了。下定决心一定要想办法调离这个鬼地方,江湖大浪比黄河泛滥恐怖的多。
“对了,不光是塔没了。”
“啊,啊?”当官的等大了眼睛。
“放心吧,明年黄河不会再泛滥。这些年辛苦你了”欧阳柔第一次对着这个五短的官员,笑了笑。
官员傻兮兮的点点头,退了下去。没有看出欧阳柔的红裙腰上多了一个包袱,红色的包袱皮在红裙上的确不显眼。
第二年,黄河真的安静下来,那位官员自己掏钱重修了北野塔。不过那是后话。
欧阳柔取回北野家镇族之宝那天,遥远的山脉里,黄河的女朋友,长江支流边上,一座小山中。
菲魅儿睁开眼,坐起身,想也不想,抓住石头床边盘腿而坐的庄无梦,啵,给半仙脸上留下一个娇艳的唇印。
庄无梦睁开眼,一脸惊讶。
“装吧你,得了便宜卖乖。”菲魅儿伸懒腰的样子,活像只母豹子。有一种东方女子没有的性感力量。
莫说半仙,就是北野刚入门的弟子,打坐时也是耳听八方,庄无梦明显想立牌坊。
“哈哈哈……”庄无梦站起身,衣袖拂过脸上,唇印消失:“你若是想杀我,我不会躲!”
菲魅儿忍住出手的欲望,刚想配合庄无梦的话,表现出感动的模样。
突然眼珠子一转,唰的跳到山洞口。
“真的?清晨山花浪漫,让魅儿杀你一杀?”
“呵呵,魅儿想要晨练,无梦当然奉陪。”一个内衫道人,一个道袍美人,冲出山洞,分别站立在两颗大树的顶端。
庄无梦脚下的树梢压得比菲魅儿弯一些,个子高挑的菲魅儿,比看起来要轻。
“开始吧。”庄无梦习惯性的背起手。
“你……不出手?做魅儿的练拳沙包?”菲魅儿嘴唇有些嘟起,摆出一副被小瞧的模样。
“如果你能逼我出手的话,我答应你一件事。”庄无梦半仙之躯果然不同凡响,顺应天地,明明在动,却有几只小鸟飞到他的肩膀上,毫无警惕感,梳理着羽毛上的雾水。
然后,几只小鸟变成了烧烤鹌鹑,而且还过了火候,黑漆漆的几坨掉了下去。
庄无梦却依旧潇洒,脚下的树冠被祝融蛇烧成了大火把,半仙就这么站在火上。
嘴角淡淡的笑意,十足邪无梦的味道。
菲魅儿花痴了一秒钟,然后收起手上的祝融蛇。
庄无梦看着小蛇从道袍袖口钻进去,脸上变得凝重起来。
为菲魅儿疗伤时,出于临时医生的责任心,庄无梦检查过菲魅儿的每一寸肌肤,根本没有见到什么祝融蛇的影子。
这条蛇王藏在哪儿?难道……庄无梦杀机顿起,脚下烧得正旺的大树管,竟然受不了庄无梦突然暴起的杀气,轰的一声,火星黑灰漫天飞舞,硬是被气息震得熄灭。
“讨厌,你想哪里去了,头发,藏在头发里呢,头发里!”菲魅儿久经人事,一下感觉到了庄无梦惊天的醋意,红着脸,咬牙切齿的解释。
“哈哈哈……魅儿的藏蛇之术,果然高超,哈哈哈”庄无梦飘在半空,尴尬的背着手,半仙的表情相当精彩。让人想起被汤姆抓住的杰瑞,那真诚的一笑。
菲魅儿忍住笑,摆出一副无辜的模样,摊开双手,还故意向庄无梦示威似的挺了挺:“魅儿最强的招数已经用了,该你了。”
庄无梦大喜,一眨眼便抱住了菲魅儿,眼睛上下打量,考虑先向哪处秘境派出五指道人。
菲魅儿长腿芭蕾舞似的抬起,后跟按住庄无梦的肩膀,一个燕子后空翻,躲开了魔掌,落到另一个树冠上。
“无梦!”梦子拖得老长,还甩出水来。
“我是让你出招,我来防御哪!”
庄无梦的惊讶表情,这次真的刺伤了菲魅儿的自尊心。
深呼吸,这个世界多么美丽,空气多么清新(寸千里:为什么写到空气清新,会有一种淡淡的忧伤感呢?)半人半仙多么的强大。
“放心,攻过来,我有法宝给你表演一下。”菲魅儿露出灿烂的笑脸。
庄无梦盯着菲魅儿看了半天,确定她是认真的,才抬起一只手:“那……你要小心。”
“放心,放心。”菲魅儿像个小孩子,跃跃欲试,在树冠上摇摇晃晃,活像个移动靶。
第一下,庄无梦只用了两成功力,一把金钱飞到菲魅儿的眼前,一团火焰就全烧成了铜水,对的,就是金钱,对的,烧出来是铜水。
看着菲魅儿要发飙,庄无梦赶紧提高功力。
噼里啪啦的响声,惊得上山砍柴的樵夫,斧口一歪,卷了刃。
破口大骂:“妈的,晦气啊,那家的穷鬼,埋人埋到这么深的山里,放他妈的鞭炮!”
菲魅儿老式纹眉里三分不满,七分故意做出的轻蔑:“半人半仙这几天有些劳累,不行的话,还是扶你回去休息吧?”
不行?岂有此理,男人最不能忍受,自己的女人说自己不行。
不过几次攻击,庄无梦已经用上了七成的功力,菲魅儿不躲不闪,每到攻击触体一刻,便有几条祝融蛇,冒出来喷火,庄无梦觉得菲魅儿的长发里,绝对藏不了这么多,眼神十国皇后两腿之间,凶光乍现。
蛇……留不得。
一道白光凭空出现在山林上空,菲魅儿摸摸头顶,笑咪咪的看着白光停留在庄无梦的手上。
“魅儿,圣枪五成威力,你的法宝能放的下吗?”庄无梦不想被菲魅儿理解成恼羞成怒。
“放心,丝绸十国公认的第一至宝,虽然不及四大神器……却也不必小瞧。”菲魅儿将手放在身后,貌似抓着什么,实际却是一手的西北风。
“好……小心。”手上长棍型的白光,突然分裂,化作十几道光针,直奔菲魅儿的肩腹等地,避开了胸部,大腿等男人在意的地方。
菲魅儿跺脚,树冠上的树叶纷纷落下,男人都是一个样,不是只攻击那里,便是只绕开那里。其实一路货色。
庄无梦打的如意算盘,圣枪的攻击力恰到好处,能把菲魅儿的祝融蛇统统干掉,如果她依然用祝融蛇来防御的话。
计算好距离,祝融蛇掉了脑袋后,庄无梦还能收回枪光,不伤魅儿的身体,毕竟是自己的东西。
所以他失算了,菲魅儿露出果然一路货色的表情后,双足用力,竟然朝十几道圣枪光针,撞了上去,祝融蛇也没有放出防御,血点纷纷洒落,菲魅儿肩膀和腹部,顿时被刺成了蜂窝煤。
庄无梦大脑几乎当机,菲魅儿毫无理由的自杀行为,完全不在情理之中,飞扑过去,想要接住坠落的浴血美人。
哪知这个时候,十几条祝融蛇出现,对着庄无梦烈焰伺候。
暴怒,圣枪铠甲顿时浮现,仙道骑士无惧祝融蛇的烈焰,银白铠甲覆盖的双手穿透火焰,托住了菲魅儿的腰臀。
“无梦,等等,……看魅儿的法宝!”菲魅儿竟然在笑,肚子被穿了十个洞,居然笑得甜美无比。
庄无梦面色严肃,没有让开,却也没有进一步动作。
菲魅儿一抖长发,露出一根西域女儿唱用的骨头发钗。
“人鱼肋!”庄无梦瞳孔收紧。内里却是放下心来。
菲魅儿点点头,对庄无梦的见识深深服气,当年若不是机缘巧合,她也不会在意丝绸路上古墓里这根不起眼的骨钗,毕竟骨钗之美就在简洁,原始生命的神秘感。
菲魅儿在庄无梦的怀里,伸出带血的手,梳理自己的头发,手指碰到“人鱼肋”便停下。
第一下梳理,人鱼肋轻轻晃动,就在庄无梦的眼角下,消失无形。
长发松开,菲魅儿修长的手指第二次拂过头顶,将长发梳理到身体一侧,斜披在肩头。
人鱼肋已经轻佻的夹在她的手指之间。
手上干净如镜,巧克力色的肌肤用句广告词来说,就是如丝般柔滑时刻。
“无梦,帮我束起头发好吗?”
庄无梦点点头,将菲魅儿放在地上站好,原本狰狞的伤口已经统统消失,只有道袍上的十几个小孔,透出完美的肩腹肌肤。
大隋的男子也是从小束发,庄无梦的手法娴熟,没有遇到现代男子的尴尬。
“魅儿,人鱼肋,不死既生的法力,必须用自己的命来演示吗?”口气里全是批评之意。
菲魅儿推开庄无梦,长腿交叉,抬手摸摸头上的发髻,满意的点点头。
“这二十年来,每当想起以前的日子,我都会用祝融蛇,慢慢烤,慢慢烧,……”
庄无梦闻言,胸中也像有了一条想吃烧烤人心的祝融蛇,对着跳动的心脏喷火。
“不想了,才觉得痛,用手捏碎了,露出骨头,再用人鱼肋医好。”菲魅儿的眼睛盯着庄无梦。
半人半仙承受不了一个凡间女子的眼光,侧开面颊。
“所以,刚刚那几个孔,毛毛雨呐。”菲魅儿收起咄咄逼人的目光,嫣然一笑。
“结果你猜怎么着?魅儿发现,人鱼肋恢复的地方,竟然没了皱纹!美容耶!于是我今天烧这里,明天烧那里,把二十年前的魅儿,留了下来……你喜欢吗?”
“别说了,魅儿,别说了……”圣枪盔甲在身,庄无梦化作一道白光,山谷里突然响起天崩地裂的爆炸声。
远远的山林边上,那几个樵夫,抱头鼠窜:“妈妈呀,不是鞭炮埋人,是山神发怒了,救命!”
沿着长江一直往东,扬州城外十里长亭处,也是鞭炮连连,两群人泾渭分明的分成两坨,在等待客人的到来。
一群人老成持重,衣服打扮五花八门,表面上看是各行各业的老板管事,其实都有一个统一的身份,扬州武盟的高手。
另一堆人,却衣服想当统一,标准的纨绔子弟,公子哥的打扮,不过却是身份各异,有大商贾的公子,大世家的少主,还有大官宦的少主。
两拨人虽然一副道不同不相与谋的态度,其实他们的目的都是一样,武林盟主世家大小姐,天下三秀之首,皇上钦点的文武女状元,北野御情过一个时辰后,便会出现在这条驿道上!
公子哥们当然不会像对面的老顽固一样,垂首站立,漠然无语。
一个个攀比家世般,有摆开翠玉茶座,吟诗作对的,有摊开暗金酒台,相互吹捧的,还有猛男当凳子,美人当靠枕,死命摆酷的,当然也有退到一边,一个人闭目养神,故作高深的。
金发两色眼的邪花男子,便是最后一种。
不过,他不是故作高深,而是在心中评估,自己给剑一竖起的情敌到底够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