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春风得意来形容林欣莹的生活一点都不为过,紧接着《保姆的微笑》之后,她又演了一个公益广告,算是趁热打铁,号召人们关心那些地位卑微,却是无时无刻不在为这个或那个城市的兴盛和繁荣奉献汗水的人:农民工,保安,保姆,清洁员……
天使大大林欣莹。粉丝们都这么亲昵地称呼她,谁说新生代都是垮掉的一代,也可以很漂亮很有责任感的好不好?林欣莹的粉丝有一个称号:荧光粉。
星星之后可以燎原,淡淡荧光,亦可以是希望和美丽的星点。如果林欣莹有一块坚守的地方,一个努力的信仰,那么,她的后面,是很多老的同辈的少的朋友,守护着她。
这天是庆功会,也是周末,不过是晚上的事情。张先生一大早就将大包小包地送过来好几套礼服,林欣莹一一试过后扔在床上,又爬到床上懒懒地睡觉。睡不着,就横七竖八地躺着,衣服占一半的空间,自己的身体占一半,看起来,倒像是两个人在静静地躺着。
敲门声起,林欣莹兴奋地起身开门,真是百无聊赖的时候。只是,这门一开她一脸的欣喜就冻结在了脸上:是秦深。
林欣莹返身回屋,跟被霜打的茄子一样。秦深跟着进屋,他讪讪道:“你就这么不想见我么?”
显而易见,还用回答么?还想怎么样呢?大学的事情就不说了,单说回国后,他坚持,她再次心动,动情之下贞洁亦交付,一切无悔。因为,情到深处无怨尤。
只是,现在感觉千山万水已然走尽,细水长流也只是各自的生活。
“我很想念你,你有没有想我?”秦深坐在他往日习惯的位子上,林欣莹给他送上一杯水,闻言叹一口气:“秦深,我很后悔跟你谈恋爱,不是说后悔爱过你,而是,我们真的只适合做朋友。”
秦深低头不说话,他环顾屋子,看到那只黑色的毛鸟对着他瞪着两只愤怒的大眼睛。他心里愈发难过,林欣莹和他的差别是真的很大啊,就拿这只鸟来说,林欣莹每次一看到它就心情明媚,大呼可爱。而他,每次都不觉心里一沉,仿佛那只鸟洞穿了他心里所有的灰暗。
“我和那个学妹真的没有什么,虽然她对我很好。”他又看着林欣莹,认真地说,严肃地恨不得指天发誓。
“你知道你们两个很适合,朝夕相处,日久生情,所以你从来都不会直接拒绝她,你不会让她断了这个念头和希望,是因为你要给自己留一条退路。秦深,我知道你的选择很多,可是,我要的是唯一。”
秦深不说话。林欣莹知道,她说中了他的心坎。蝴蝶飞不过沧海,没有人忍心责怪。他们两个的问题从来都不是小事累积,事实上,平时的相处,两个人几乎都没有吵过架,可是,这就是问题的所在,因为他们的差距,是根本上的。
那距离,不是土渊海峡,而是东非大裂谷。
尽管,这中间有一种向往维系着,但是,向往不就是羡慕某种事物或境界而希望得到或到达的意思么?
秦深,向往的是林欣莹可以无忧无虑自由自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向喜欢的人尽情表达;林欣莹,向往的是秦深的理性和克制,一切井井有条,生活中不悲不喜,目的明确,心无旁骛。
心底里,都是知道无法拥有对方的吧。理智上,都认为对方是不适合自己的吧。可是,终究谁也没有忍受住这瑰丽的诱惑,这感情细密的触角,于是,方才有今天。
“我真的很心痛。”秦深似乎寻求慰藉似的,将她大大的英文教师用书抓在手里,后来干脆抱在怀里。
林欣莹何尝不难过,她从始至终都没能成为秦深心里那个唯一的人。也许,她和秦深的前任一样,因为没能最终走在一起,反而成为他心里铭记的一个人,因为遗憾。
遗憾也许无奈,但终究是美好的。而她林欣莹,也许因为他遗憾的心理,能变得更加美好起来。
“别难过了。我知道,你会有一个美好的前程,会在学术上有一番作为。”林欣莹试着将语气放轻松,前程美好,这是个很大的安慰了,不是么?
秦深眉头紧皱,痛苦道:“林欣莹,你还是不相信我爱你,对不对?”他这样激动,一只手里还拿着书,却是一把将林欣莹抱在怀里。他抱得那么紧,林欣莹艰于呼吸,感受到颤抖的身体。
林欣莹心内疼痛,犹豫半晌,轻轻拍拍他:“秦深,你还像小学一样害怕失去吗?可是,有的时候,失去,只是为后来的得到腾出位子啊……”
她的背感受到了湿意,那是他的眼泪。林欣莹难过得心似乎灰,却是眼中干涩,流不出眼泪来,也许,对秦深的眼泪,她早已经流干,随着那日益蒸发消失的希望……
秦深走后,林欣莹在地上捡起一张纸来,有折叠过的痕迹。上面是写着一段话:“一件事,就算再美好,一旦没有结果,就不要再纠缠,久了你会倦,会累;一个人,就算再留念,如果你抓不住,就要适时放手,久了你会神伤,会心碎。有时,放弃是另一种坚持,你错失了夏花绚烂,必将会走进秋叶静美。任何事,任何人,都会成为过去,不要跟它过不去,无论多难,我们都要学会抽身而退。”
是秦深的笔迹。很符合他的观念,这样理性而睿智,这个弱肉强食的社会,适者生存。林欣莹相信,秦深会生活得很好,只是,她喜欢的是傻的人,为着某种信念或者只是喜欢不可救药坚持的人……
光头是这种人呢……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很久以来,只是偶尔联系,也许彼此无话可说,林欣莹这几个月都很忙,只希望他过得好。
庆功会很热闹,就连李琛都来捧场。当然,《保姆的微笑》一上演,并不是好评如潮。有评论太阴暗太绝望的,有的则认为很好,很有意义,让人痛让人思考。
保姆的微笑。保姆除了最开始进城来有着半是希望,半是羞怯的微笑,其它的时候,几乎在痛苦和绝望中无路可逃,一直到最后,跳楼死亡,她微笑。
因为解脱。
那是一段抑郁的时光,林欣莹极度出不来,除了在上课的时候,看到那些年轻的笑脸,她的心情非常难过。
拒绝接听秦深的电话,讨论没有前途的感情问题。也没有兴致和光头八卦,三两句就借口困了挂断。
光头明了,有次来看她,带了《猫和老鼠》的碟片,两个人就着一堆花花绿绿的零食,消磨了一个下午。心情稍微有改善,却也是杯水车薪。
到后来才慢慢变好。林欣莹和刘正李琛饮酒笑谈,彼此都算是很熟悉的朋友了,她又转而和其它的工作人员一起说说笑笑。林欣莹自知酒量不好,便说得多喝得少,几个笑话下来,将他们逗得前仰后合。
大家都很有兴致地相互敬酒,毕竟几个月相处下来,是一段很难忘的时光。只是觥筹交错,再加上音乐,男士们烟瘾有很重,林欣莹便走出去,在走廊上,对着窗户呼吸新鲜空气。
“小林,你在这儿呢,一直想敬你一杯,都没找到机会!”男一号,也就是眼户主的型男过来笑道,折煞林欣莹,“大哥,您是前辈,我怎么敢当?可是,抱歉,我的酒量真的很差……”
“这么不给面子么?还是我不够资格?”他佯怒。
再推辞下去就不像话了,林欣莹无奈,接过他递过来的酒,喝一口,火辣辣的。
“喝完吧,就一口了。”林欣莹看看那红色的液体,像女人的唇一般艳,在灯光的照耀下影影波光,她在他殷切的注视下喝掉:“谢谢大哥这些日子下的照顾,学到了很多东西。”林欣莹道,同时只觉这酒让她头晕全身发热。
大哥扶住趔趄的林欣莹,“哎呦,进去躺一下吧。”
他拧开后面的房间的门,林欣莹摇头,“不用,我让他们送我回家……”
一切太迟。他将她按在沙发上,唇已经覆盖下来。林欣莹迷迷糊糊地只觉头晕,但是神智却是清晰的。她扭头挣扎:“不要,不要……”
“你快要了我的命,俏保姆……”他的整个身体压下来。林欣莹大脑轰地一声响,绝望如水汩汩上涌,那个保姆的命运,绝对不可以是她的,不可以……
“其实,我也想要你……可是,我好渴,好渴……”林欣莹没有力气,她的余光看到了旁边桌子上的水果刀,可是,没有力气,没有机会……
酒有问题!
“你等等,宝贝……”他在她的唇边留恋,邪邪地看着她起伏的胸部,不情愿地起身去倒水。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林欣莹用力咬自己的嘴唇提神,挣扎着去拿刀。动作太大,他回头,神色大变:“你个**!”
林欣莹自知自己现在不是他的对手,她举起刀用力往自己肚子上捅,血一直冒,他看着林欣莹,目瞪口呆。
嘴唇咬破了,血腥的味道。林欣莹脑子一片浆糊,“我死了,是你杀的。”她道。
“我没杀人……”他立马冲出去。
电话,电话……她这样累,这样痛。感觉身体里面有个洞,所有的元气都通过那个洞在往外流逝。
“光头,救我……”终于心安,一切都不重要了,身体很轻很轻,林欣莹失去了知觉。
一个月后。
“林欣莹,今天怎么样,有没有写歌?”光头拍拍她的头。
她笑:“爸爸,给你看,这是我今天写的。”林欣莹将手里的稿子递过去。
光头看着那歌词和谱子,轻轻地哼起来,林欣莹在一旁笑看着。
“真不错,我们乐队来了个唱蓝调的黑人歌手,晚上去见见吗?”
林欣莹点头。
林欣莹爸妈担忧地看着他们,将光头拉至一边:“你要带她出去吗?”
“没事的,叔叔阿姨。”光头道:“欣莹不会伤害别人,她只是不记得以前的人和事情,她还是林欣莹。她依旧漂亮,聪明,热爱生活,而且,她学过的知识和英文都没有忘记……”
关键是,她还记得我。虽然,叫我爸爸。可是,却是这样信赖我……光头眼里闪过泪花。没错,一起可以从头开始的。她是他单纯善良的小女孩,他要给她幸福,他始终都爱着她。
“我们成立一个乐队吧,要不?”林欣莹兴致勃勃地提议,“我觉得我会喜欢你那个黑人朋友,我们一起写歌。”
“好啊,叫灵魂乐队怎么样?”
“灵魂?Soul! Sounds great!”林欣莹笑。
光头牵着她的手:“是很好。”
“光头,你看啊,那夕阳!”
顺着林欣莹指的方向,光头看到了一片霞光,像极了一只凤凰。浴火重生,美得不可方物。霞光下的林欣莹无邪的笑,让他心头一动。他亲吻她:“是啊,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