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盛丰三十六年,二月二十日。桃花雪映着北疆矿城唯一一株红粉桃花迎风招摇,淡淡地清香细密地渗入空气。如此美景,却无人有心赏。
完颜灵薇对着铜镜云鬓斜簪,她该开心,可是开心的起来么?昨夜,他醉的那样厉害了,梦中呼唤的却是她的名字……清秋,清秋,这到底是个怎样的咒语?才能她的相公念念不忘。
完颜灵薇抬起手,偷偷地擦掉自己的泪。将那胭脂又抹了一层,对着铜镜微微一笑才罢。
当完颜灵薇亲手端着煮好的粥再进书房,却已经看不见陆云冷的身影,床上只有触目的嫣红。她将白粥小菜放在桌子上,唤来佣人一问。得知此刻,陆云冷已经在城楼点兵。完颜灵薇看着窗外,出身半刻,忽然坐在铜镜前将钗环全部拆掉,换做男装。
等她赶到城楼之时,陆云冷正要带兵出城,遥遥望去,只觉得眉眼间有数不尽的萧瑟。完颜灵薇远远一望,认出他身边竟然是个女子,虽扮了男装,但是玲珑身材还是凸显无疑。
她是谁?除了尹清秋,谁还能和他一起出生入死?尹清秋跟着哥哥一起去了草原,了了她的一桩心事,可是现在怎么又多了一个女人!她的心一紧,喘不过起来。
只有陆平好像早就预知了她的到来,专程在城楼之上等待。
完颜灵薇杏目圆睁,道:“走开,怎么敢挡我的路!”
陆平抱拳一揖,低头道:“王爷有命,请您回荣城。”
“什么!我就不信他这样绝情!”完颜灵薇心里有万丈怨气,此时却只能发泄在陆平的身上。陆平尽着自己的职责拦着四王妃,但内心却也知道拦不住许久。
此刻,号角响起,大兵就要出发。陆云冷知道此去是为了引段子羽出兵,只有他亲自上阵,段子羽才会出手迎战。而葫芦套早已经备好的埋伏此刻正蓄势待发,等着他们的到来。
陆云冷一回头瞧见完颜灵薇的身影,她从腰间甩出软鞭,抽开了士兵们的防护木栅栏,直冲向自己。陆云冷眉头一皱,举剑示意,军队便出发了。
十三向后瞥了一眼,笑道:“四哥,你娶了个好老婆!”
陆云冷一皱眉,道:“一会儿见机行事,切不可调皮淘气,最重要的是跟紧了我。懂了没有?”
十三撇了撇嘴,没有说话,反而向后看去。微微一笑,便打马疾驰而去,扬起一阵尘土。
完颜灵薇一怒之下,从守城士兵的包围之下突围出来,赶上了陆云冷。她圈住自己的马,转了一圈,挡在陆云冷马前,说道:“我要跟你一起去!”
陆云冷漠然地看着她,终于一句话也没有说。他后悔自己昨夜所为,至此她变成了她的妻子,可是他心底不曾承认过。他担心着清秋,他忧心着战争,他还烦心着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哪里来的执着?
完颜灵薇见他不语,便让出一条路来跟着他。陆云冷扬起马鞭,飞奔着跑向队伍的最前端。他胸中一口气憋闷着,喘不过来!为何事情要是这样子?他原先恨的是命运,可是现在,他恨的变成了自己!
薄薄的雪覆盖在戈壁之上,隐隐还能看见黄沙的颜色。等行军到段国扎营处三里的时候,已经可以看见段军整装在候了。段子羽一身玄色轻薄铠甲,骑着一匹棕红色高大骏马。身后战旗高扬,一个段字,下笔有力。
陆云冷一抬手,士兵们立时停下,庄严肃穆竟无一人说话。风猎猎地吹着写有陆字的旗帜,陆云冷骑马立在旗下,淡淡地看着段子羽。
两军对峙,陆云冷打马上前,高声道:“段子羽,陆国与段国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奈何你欺人太甚!明年今日,便是你的祭日!”
段子羽冷哼一声,亦是高声回道:“陆云冷!今日一战,闲话少说!且看谁胜谁负!”说罢,便抄起长剑,踏尘而来。陆云冷更是不肯落在下处,扬鞭迎战。
……
*** *** ***
清秋在睡梦中被楚天奇叫醒,一愣便知道两军开战,此时是逃跑的最佳时机。楚天奇松开绑住清秋手脚的绳子,端上一碗白饭来,吃了才有力气逃跑啊。
清秋被绑住手脚睡了一夜,此时体力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看见白饭小菜自然吃的香甜。她一抬头,看见楚天奇端着一杯热茶放在自己面前。
楚天奇一笑,道:“别噎着了。”
清秋只觉胸中一热,眼眶更是湿润起来。她曾经那样伤害过的男子,此时依旧全心全意照顾自己。清秋双手接住杯子,喝了一大口却还是被呛着了。楚天奇连忙轻轻地拍着她的背,笑道:“还是那样冒失。”
清秋只是一哽咽,道:“天奇哥哥……”
楚天奇微微一笑,道:“我说过会帮你,你只要记住你所有的事情,我都会帮你。”说着握住清秋的双手,目光灼热。
清秋警觉地看向帘外,轻声道:“你是怎么到了段国?怎么又会帮着段子羽攻打北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楚天奇的思绪好像是被拉回了那时候,他顺流而下漂到段国境内,又被人打捞上来……一言难尽。只是,这些都不是现在该说的话,他笑了笑,道:“因为我还没有帮你复仇,所以我不能死啊!等到我们打入陆国,就能擒获昔旷。就算不能,还可以……”他笑了两声,不再言语。
清秋却无限忧心,他在想什么?玉石俱焚?那是她的家仇,不应该将天奇牵扯在内啊!况且,楚老爷子和老夫人怎么办?他,他实不应该……
“你不该……”清秋皱着眉头,看着楚天奇。数月不见,他清瘦了许多,头上竟然生出了几丝华发。轻轻叹了一口气,她此生该如何报答他?
楚天奇倒是豁达地一笑,宠溺地拍了拍清秋的头,道:“丫头,你放心好了。天奇哥哥我死不了呢!我得帮着你完成心愿,再带着你远走高飞!老将军可是把你托付给我了,你可不能赖啊!”
清秋苦笑一下,但眼神中全是无奈。楚天奇选择性地忽略清秋内心的小抵触,他知道只要自己努力,一定要护清秋周全!于是,从旁边柜子中拿出一身男装来,递与清秋,让她换上好溜出大营。
正在此时,大营之外却混乱了起来。有士兵匆忙来报,道是:“段将军葫芦套遇伏,危险!危险!请尹军师快快前去救援!”
楚天奇眼神深刻起来,思忖半刻,认真盯着清秋道:“清秋,你信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