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书房。
皇帝拿着奏折一角敲着桌子,冷眼斜睨着跪在地上的人。空气像是能拧出水来一般,让人呼吸不畅。
只见郑侍郎一抬头,颤巍巍地说道:“前夜段国突袭,郑玉林誓死抵挡,才使得北疆城池免于荼毒。但是,由于……呃,他带兵经验不足,所以……两军尚在交战之中。”
昔旷一哼,道:“他是自负!只会纸上谈兵的无用书生!”
郑侍郎冷冷地瞧了一眼,道:“无用书生?他不是带着强兵去的呀!北疆一城雪灾眼中,死死伤伤,老弱病残!能抵挡道如今,实属不易!还请圣上明鉴!”
皇帝依旧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书案。而陆云落只是静静地听着他二人争辩,并不发一言。
皇帝瞥着同样跪在地上的陆云落,咳了一声,道:“都起来吧。”待到大家站好,他又问陆云落道:“粮饷一事,办得如何?”
陆云落忙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恭敬地答道:“已经办好,只是因今年年成很不好,所以……”
皇帝皱了皱眉,问道:“筹到多少?”
“三十万,”陆云落道:“只够十万大军一个多月的用度。”
昔旷看着,便上前回话,说:“陛下,这已经是全国上下的极险了,再极力征税的话,恐怕民怨四起。到时候,内忧外患就……”
“咳咳……”皇帝听了不禁咳嗽了起来,面颊上泛出不健康的潮红来。旁边的太监总管见了连忙上前侍奉着。
皇帝摆摆手,道是不用。
总管只是嘴边碎碎念着:“陛下您最近为战事太过操劳了,风寒总是好好坏坏,这几日更是越发严重了。当心身子,要紧啊!”
皇帝啐了一口,骂道:“混账东西,还不下去!”
太监总管跪下再拜,只得退出门外。陆云落见了再拜过,道:“儿臣不能为父皇解忧,是儿臣无能!”
皇帝端着茶杯,摆了摆手让他们退下。众人刚一退去,皇帝端着茶杯的手便颤抖不已,咳嗽更是厉害,仿佛是要连肺都咳穿一般。总管在门外听到,连忙冲进来,在旁边拍着皇帝的背。
皇帝刚喘匀了气,便轻轻地吩咐道:“敢走漏一点风声,就要了你的命!”
总管一听,就在旁边跪下了。他一边哭,一边道:“陛下,此事瞒得住外人,却瞒不住皇后娘娘……”
皇帝一瞪眼,怒道:“瞒不了,也得瞒着!”
*** *** ***
陆云冷刚从城楼上巡阅回来,便急忙去行馆找清秋。谁知道一推开屋子,却是空荡荡一个人影儿也没有。
陆云冷唤来陆平问道:“人呢?”
陆平低头答道:“尹姑娘她,她……”
陆云冷将门推开,在院子中间来回踱步,又跑到马圈中去看。结果紫霄也不见了踪影。陆云冷一拳打在马圈的木头上,自言自语道:“你就算是要跑,也不该挑这个倒霉时候啊!外面兵荒马乱,伤了你可怎么是好!”
正着急呢,陆平又小跑着过来,道:“郑将军有事与王爷商议。”
陆云冷啐了一口,心道,这笨蛋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趁早卷铺盖回家去为好。正如此想着已经又回到城楼里,只看见郑玉林满头是汗,正在与几名小将围着地图商议军情。
陆云冷不紧不慢地走过去,众人看见他来了连忙起身行礼。陆云冷笑笑,坐在上座受了,才让他们继续。
郑玉林将一盏茶杯放在行军地图上,指着北疆矿城道:“此时我们已经被困了,若粮草再不运到,恐怕……”
旁边一名将领将桌子一拍,怒道:“大不了和段子羽那厮拼了!我就不信老子摆不平他!”
陆云冷端着茶杯看着他们在桌子旁边吵闹,不由得笑了笑。郑玉林一楞,问道:“王爷,您有什么高见么?”
陆云冷道:“我看各位已经有了妙计,小王怎敢插嘴呢?再说,自打我来了,已经和段子羽拼了,也算是……虽败犹荣吧?”
旁边一个虬髯大汉怒道:“咱们也是刀尖上添血,沙场上滚过来的!你算什么?也来指手画脚地嘲笑我们?”
陆云冷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唇角微勾,道:“我是皇上派来的监军,看到你们这样打仗,未免好笑……那屡败屡战,也是意料之中了。”
“你!”那虬髯大汉抽出腰间的刀就想出招,却被郑玉林拦下。
郑玉林两只手拦着那人道:“李先锋,我知道你一心为国。可是,那可是王爷啊!你小命不要了?”
陆云冷从椅子上站起来,一个箭步迈到郑玉林面前,将那李先锋的刀抢下来,随手一挥刀飞出正插在墙上挂着的军事图之上。
陆云冷慢慢地说道:“小王几日来已经看到各位为国为民冲锋陷阵的忠心了,可惜可憾却是有心无力。你们只晓得段子羽发兵你们迎战,却没想到先发制人的道理么?你们往这里看……”
众人向着他手指的方向,却发现那刀深深刺进了墙上地图的一个地方。那地方不是别处,正是北疆矿城城门两里外的葫芦套。
何为葫芦套?乃是出入口极狭窄,而内里地形复杂之地。若是生人勿入葫芦套,则极容易迷路。所以那个地方虽然险峻,双方都不曾涉足。
郑玉林眉头一皱,先开口道:“不知王爷,这是何意?”
陆云冷对大家说道:“孙子有云,兵者,诡道也。咱们一直迎战,败到如今,他段子羽早就疏忽大意了。所以……”
李先锋问道:“所以如何啊?”
陆云冷微微一笑,道:“明日午后悄悄点兵在葫芦套设下埋伏。到了晚上,突袭段国大营,诈败,引段子羽那厮葫芦套受降!”
那李先锋先抚掌笑道:“好计!好计!”
郑玉林却犹豫了,说道:“此计若是不成?”
陆云冷微微一笑,将刀拔出来扔给李先锋,道:“那咱们就还上书说,屡败……屡战好了!”
郑玉林脸上红白一阵,只得听命。随后陆云冷又派好了明日各将的任务。等到再出来之时,已经是明月当空了。
陆云冷站在城楼之上,北疆的风气势汹汹,吹着袍角烈烈作响。陆云冷看着那一轮洁白的明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却听见身后有人拍着手,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