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风大雪紧,陆云落马不停蹄地赶了十多天才看到北疆矿城的城门。青灰色的砖墙上头立着严阵以待地哨兵。陆云落勒紧了缰绳,在城门口停下了。随侍的人也忙勒住马,在他身后站定。
陆云落眯了眼睛看那粗体隶书的两个大字——矿城。心里不由得想起四哥在此处平定山贼的壮举。他是以退为进先立军功,还是误打误撞赢了一盘呢?陆云落揣测着四王陆云冷举动的深意。
旁边随侍的是顶替陆髯的侍卫,默影,他从死士中挑出来的尖子。一等一的忠心,一等一的功夫,只是性子孤冷了些。如他的名字一般,在人群中只是默默的一个影子,正适合死士的职业。
陆云落收了思绪,便打马进城。城中风土人情和荣城大不相同,来往行人,除了陆国人,还能明显看出完颜部和波斯,琉球等来做生意的商人。牵着骆驼,驼铃便清脆地响着。只是,在冬天,大家都捂得严实,一眼望去,黑压压一片,白烟袅袅从茶肆酒楼中飘出来。
陆云落缓缓走着,在一家酒楼前停下。小二忙乐呵呵地出来招呼,攀着缰绳扶陆云落下马。陆云落将马鞭随手扔给小二,便和默影一同进了这酒楼。
酒楼里各桌都在吃着锅子,热气腾腾。每张桌子上还架着小炉子,炭篓就在桌子下面,随客人喜好添加。小炉子上照例热着黄酒,也有马奶酒。
陆云落便挑了靠窗的座位坐下,要了两个锅子和两壶黄酒,默影不吭不响地也在桌子边坐下了。陆云落安排好食宿的问题,方才腾出眼睛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隔壁桌子的说话声音便不由自主地飘进耳朵里。只听得那人吸溜着口水说道:“啧啧!你当真没见过温柔乡的头牌?真是白活了!那日我在温柔乡见她一眼,哎哟哟!骨头酥了半个月呐!”
另一个人嘿了一声,咕咚咕咚灌了几口黄酒。
陆云落冷笑了一下,往窗外看去。窗外正是一条街,嘈嘈杂杂叫卖声响成一片。忽而从街那头走过来一群人,陆云落一眼便认出领头的人,正是陆云冷身边的亲信陆平。陆平带着一队卫兵押解着四个看似也是士兵模样的人,正匆匆赶路。
陆云落看了一眼默影,默影点头会意,一个闪身便出了门追上那群人。不一会儿陆平便随着默影站在了陆云落的面前。
陆平一抱拳,道“八爷!”
陆云落不着意地轻摆了摆手,道:“那几个人烦什么醉了?只得陆平你亲自去抓人?”
陆平回道:“回八爷话。上一仗剿灭土匪,军队里骄纵之气大生,便有士兵在百姓家里寻衅滋事。这几个便是领头的,因强抢民女激起民愤。故而带回去由矿城守边将军处置。”
陆云落道:“哦,没想到四哥带兵倒也很有一手啊。”
陆平面上闪过一丝尴尬,却也并不接话,只是抱拳再拜。
陆云落便问他:“四哥现在住在矿城府衙还是军队里?”
陆平轻咳了一声,道:“回八爷话,四爷住在……温柔乡。”
陆云落差点一口酒呛在那里,抚掌大笑道:“是了!是了!我竟忘了这一茬儿!哈哈……”
陆平站在旁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陆云落笑够了,便对着路平说:“好了,你先忙去吧!”
陆平便作揖告辞。
陆云落一回身,看见默影依旧立在旁边的阴影里。便道:“默影,你这毛病也该改一改。老是这么神出鬼没地,吓人呐!”
“是。”默影答了一声,便将佩剑放在桌子上,坐在对面。二人便就着热酒吃了一顿饭。
饭毕,陆云落便在前面走着,漫步走在矿城的大街上。不一会儿就看见前面有一座楼,莺莺燕燕,楼上彩旗招摇,更有女子娇憨调笑之声不绝于耳。
陆云落在楼前站定,便看见正门上三个大字“温柔乡”。他自己先笑了一声,便迈步进去。正迎着锦娘在招呼客人。锦娘在荣城待过,认识这八爷是个人物,便连忙赶过来,手帕子打起,笑道:“我看这不是八爷嘛!能在咱们温柔乡见面,真真是缘分呐!”
陆云落咳了一声,便道:“我是来找人的。”
“哎哟!瞧您说的,来咱们温柔乡的哪个爷不是来找人的呢?”锦娘以帕子捂嘴笑着,说道:“您想找个什么样的姑娘,还不是就听您一句话!爷看荣城的姑娘一定,看腻了。好说,咱们北疆豪爽的姑娘更给劲儿呢!”
身后一群莺莺燕燕的姑娘早就围着默影打转了,默影只是梗着脖子站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陆云落向后瞥了一眼,便对着锦娘笑道:“我这兄弟不好这口儿,让你的姑娘离他远点。”
锦娘闻言,觑着眼打量了默影。一笑,道:“那让锦娘帮这位小爷找几个白净的孩子陪着?”
陆云落笑了笑,由锦娘陪着上了楼上雅间儿。刚一坐定,锦娘就招呼了姑娘在他们面前一字排开。陆云落瞅着默影铁青的脸笑了笑,递给锦娘一个眼色。锦娘忙拍了两下手,姑娘们向两边推开,又进来了四个白衣的少年,均是十四五模样,面如冠玉。
陆云落皱了皱眉,锦娘一见忙说道:“爷,这都是温柔乡当红的姑娘、小倌儿了,您还不满意?”
陆云落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缓声道:“我怎么听说来温柔乡不见一见了情,便不算来过一遭呢?”
锦娘一听到这位爷提起了情的大名,嘴角便抽了一抽。了情是她精心栽培的一株盛放在大漠的天山雪莲,冷艳凛冽,冰骨玉容。了情了情,便是了断一切世俗之情。
锦娘犹豫了片刻,方才吞吞吐吐地说道:“这了情姑娘被一位爷包下的,从来也不见外客。”
陆云落鼻翼哼了一声,不悦道:“原来我这客是外客,妈妈的客是内客呀?我竟不知这青楼里还分亲疏内外?我愿以为你们只认银子!”
锦娘一听陆云落分明生气了,连忙哎哟了一声,轻轻掌了自己的嘴。赔笑道:“瞧我这嘴,见了爷连话都说不明白了!该打!该打!”
“那么,我倒有个主意。”陆云落缓缓说道:“让这了情姑娘献舞一曲,大家竞价,今夜价高者得。如何?”
锦娘一听,心里的算盘珠子活泛起来,啪啪啪打地脆响。她想着这两位爷都是得罪不起的主儿。倒不如让他们自己打起来,到时候了情的身价一番再翻,她好坐收渔翁之利。想到这里,不觉笑了一笑,对着陆云落福了一福,道:“爷先喝着酒,我这就去和了情姑娘商量去。”
说着退出门去,还不忘对着门边候着的女子们使了个颜色。那女子们便一拥而上,簇拥着陆云落,倒酒的倒酒,捶腿的捶腿。陆云落一笑,向旁边看去,只看见默影黑着脸被两个白面的小倌儿吃豆腐,不由得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