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宫,玉瑶漫无目的的沿着街道走着。
空气里是闷闷的味道,厚重的云朵铺满了天空,散发着阴郁的气息。许是因为天气的原因,玉瑶只觉得在街上的人们,不论是摆摊的,还是逛摊的,都是一副兴致不高的样子。
卫皇后的话,一直在玉瑶的脑海里回响着。
“往后据儿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他还要面对很多你难以想象的困难。因此他需要一个能对他有帮助的女子。他无法像平常人家的子女一样去选择自己的心上人,对他而言,在一切稳定之前,爱情永远是无法触碰、会让他丧志的玩物。”
想起了卫皇后说这段话时的神情,玉瑶只觉得无奈却又好笑。能够理解她作为人母的心情,只是玉瑶怎么都想不明白,喜欢一个人的心情,为何非要和名利地位挂上勾。
难道在深宫之中,爱情,真的就如同天上的云朵,能清楚的看见,却始终悬挂在无法触及的高度吗?
那当初她来长安的坚持,是为了什么?难道就是为了,将自己禁锢在这样的一个牢笼里么。答案显然不是。玉瑶苦笑着摇摇头,长安和楼兰,真的不一样。又或许,其实哪里都一样,只是自己身处的环境和自己的身份,差别太多。
玉瑶渐渐能够明白,当初步青无法同有情人终成眷属,牵制着他们的力量,究竟是什么。
“哎呀,玉瑶姑娘,可算找到你了。”身旁响起了这急匆匆的声音,玉瑶才从思索中缓过神来,诧异的扭头一看,来人竟是李信。
“哦?你找我很久了吗?何事如此慌张?”
“是主子寻你呢,他见你这么久了还不回来,很是担心,自己又不方便下床,便差了大家出来寻你。我去了水云阁,他们说李夫人请你进宫了,便一直在这里等着你出来呢。你快随我回府吧,别让主子等急了。”
玉瑶总算明白了怎么回事,心里浮起了一股暖意,可一想起在宫里,卫皇后对自己说的话,情绪又不自觉的跌落谷底,只淡淡的应了一声“嗯”,便随李信回了太子府。
……
回到了太子府,走进屋里一看,此时刘据正一脸委屈的靠在床头,盯着眼前的被子发呆。药碗和蜜饯放在床边的案几上,碗里早已经没了热气,想是他担心的连药都喝不下了。玉瑶只觉得鼻头一酸,眼泪就要掉下来了,却始终忍着。
慢慢的走进了屋子,在床边坐下,玉瑶偏着头,眨着眼睛看着靠在床上的人,淡笑着说道:“我回来了。”
发着呆的刘据听见了声音,抬眼望向玉瑶,眼里波光流转,顾不上身上的伤痛,一把抱住了玉瑶道:“我以为你又出事了,以为你不回来了,以为你改变心意了。我已经设想过无数种可能,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玉瑶,我真的离不开你……”
“好了,我这不是在这儿吗,嗯?”玉瑶身子软软的依偎在刘据的怀里,半哄半安慰的回着他的话,打趣道,“真是稀奇,你这一伤,倒愈发变得像个孩子了。”
“我倒希望我永远就这样伤着,那你就一辈子都不会离开我了。”
听到这里,玉瑶离开了刘据的怀抱,佯装生气,直直瞪着他回道:“说什么呢!多不吉利。”
看着这样的玉瑶,刘据突然笑了,脸上洋溢着从未有过的温柔。
“怎么了?我说错话了么?”玉瑶诧异道。
“没有,”刘据笑着摇摇头,“现在的你,不似之前那么规矩谨慎,说话也变得有生气了。之前听你左一个太子,右一个民女,低眉顺眼谨小慎微的样子,真真憋闷。现在这样,才是我喜欢的样子。”
玉瑶的脸“噌”就红了,像是踩在云端,但是忽然,脑海里又想起了卫皇后怒瞪着自己的愠怒样子,和她说的那些话,脸色随即变得黯淡。
“怎么了?”刘据一脸的关切。
“刘大哥,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嗯,你问吧。”
“我一个普普通通的平民女子,还是一个楼兰人,除了跳舞,琴棋书画样样不通,也不似那些养在深闺的官家小姐,举止得体仪态万方。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我,为什么你会喜欢?”
“为什么?”刘据挑眉浅笑,随即便是一副苦苦思索的样子。
“很难回答么?”玉瑶的表情变得更加黯淡。
“是很难回答。”刘据转眼,认真的看向玉瑶道,“确实很难回答,像你这样的女子,为什么我要不喜欢。”
“刘大哥,正经一点。”玉瑶的脸瞬间变得绯红,心却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
刘据忽然握住了玉瑶的双手,视线灼灼的盯着她道:
“瑶儿,我是认真的。确实如你所说,那一个个养在深闺的官家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举止得体仪态万方。但是那样的女子虽然表面看似温文尔雅,可我不知道她们的内心究竟在想些什么。”
“我很简单,也很直接,我就是喜欢你也同我一样简单直接。你身上还有很多吸引我的地方,而这些都是她们所没有的,虽然你的出身或许不如她们,但对我来说,你是最独一无二的,你明白么?”
玉瑶抬起头来,正对上刘据认真望向自己的眼睛,道:“可是……有人一定会反对……”
“瑶儿,我不管别人怎么想,也不管别人怎么看,我要的只是你的答案。只要你喜欢,只要你愿意,我就有勇气为了你去克服任何困难。瑶儿,你愿意同我一道度过那些难关么?”
不知为何,看着刘据认真望向自己的眼神,玉瑶忽然不知道究竟该如何面对。眼前这个男子,如此优秀,如此专注,对自己又如此贴心,可是为什么,自己会觉得,他所给予的那些温暖,就如同天边的云朵般遥不可及呢?
原本以为,他喜欢自己的理由,也同自己喜欢他的一样,源自于多年前上元节灯火阑珊下的一盏花灯,可是如今,他如此认真的说着理由,却只字未提那晚的事情,究竟是何缘故?
“瑶儿?”刘据诧异的喊着自己,玉瑶方从神游中回过神来,冲他尴尬的笑笑,便试着转移话题道,“药都凉了,我去热热。”
“嗯。”刘据的眼里闪过淡淡的失落,却还是淡笑着应承,玉瑶便端着药碗出去了。
望着她瘦弱带着疲累的身影,刘据惆怅的表情划过,喃喃说着:“我愿意给你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