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姐,你不睡吗?”顾挚云夜起的时候,经过后院,便看到沈瓷穿着睡裙,坐在她经常的坐的摇椅上,望着满天的星辰,不知道正在想着什么。
顾挚云走了过去,揉了揉自己睡眼朦胧的眼睛,眼神中却闪过一丝疑惑,从韧禾的二爹爹离开之后,她就感觉到瓷姐有一丝不寻常了,她本没有在意,却没想到自己一觉睡醒来之后,却还是看到瓷姐没有睡,心中疑惑,顿时冒了上来。
也这才想起,瓷姐身上似乎有伯夫所说的那个印记,只是为什么当时瓷姐会说她身上没有了,瓷姐究竟在担心什么呢?
“我不想睡,怎么起来了!明日还要上学堂呢?到时候误了时辰,被先生罚的话,我可不管!”沈瓷收回自己纷乱的思绪,从摇椅上坐起身来,望着完全没有睡醒顾挚云,笑着说道,语气中不乏调侃的意思。
只是,这样的沈瓷,却是更让顾挚云担心了起来,物极必反,瓷姐不是一个喜欢说笑的,这倒是显得有些反常了起来。
“瓷姐,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说不当说!”顾挚云迟疑了一下,望着沈瓷,她想问,为什么沈瓷不承认自己身上的印记的事,可是却不知道什么开口,她是知道瓷姐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可是不记得并不代表不存在,伯夫之前也已经说了,若是瓷姐身上确实有那个印记的话,那就说明,瓷姐是温府的人,那可是官家的小姐,指不定已经端得是荣华富贵。
平日里,先生让自己勤加学习,为的不就是有一日能够考上状元,为的不就是光耀门楣,进入官场吗?
而现在,看瓷姐的意思,她似乎根本就一点儿也不在意这件事。
“不知道怎么说,那就不要说,你现在任务就是好好的学习,争取能够考上科举,那么我也就可以放心的离开了,其他的事,并不是你现在应该考虑的。还有今日的事,你最好不要说出去,就连韧禾也不能告诉,我不想因为这件事,影响到我现在的生活。”沈瓷怎么会不知道,猫儿现在心中的想法,其实她也已经想好了,她现在过得很好,若是自己真的是温家的人,想要认祖归宗,那自己的之前所经历的一切,肯定都会被调查出来,那么翎之烽费尽心思为自己安排的一切,也就白费了。
谣言伤人,就算自己真的得以认祖归宗,到那时候,自然会有多嘴的人会将自己之前做的事翻了出来,在西凉,进入过风月场所的人,并不是什么值得称赞的人,到时候坏了自己的名声不说,还会惹来一堆不必要的麻烦,自己现在的日子就过的很好,这又是何必呢?
只是想来,有些事还是必须要查清楚,免得到时候被人算计了,自己还不知道所以然来,那么到时候吃亏的可是自己,这便是得不偿失了。
“瓷姐,你要离开,为什么!等我考上科举,我一定会对你好的!”顾挚云听到沈瓷说道要走,顿时一种一慌,也顾不得自己之前的考量,连忙上前,一把抓住沈瓷的手,表情急切。
“你急什么,我又不是说现在要走,等你考取了功名我再走。我有我的生活,你也有你的生活,若是以后你考取了功名,被人发现以后这么一个曾今在青楼呆过的姐姐,只怕仕途也会有影响的。这些年,我为你们兄妹的付出也已经够了,我想要去过我自己的生活,难道猫儿,你还想要强求我在你身边,然后守着你娶夫生子吗?”沈瓷有些好笑的看着顾挚云,然后将自己手中从猫儿手中抽了出来,抬头看着满天的星光,第一次,她的眼神中竟然闪现出了一丝的迷茫,其实在今日那个男人来访的时候,她就有种预感,预感自己的平静的生活会被打破,或许自己想要的生活,将会离自己越来越远。
“好了,快去睡吧!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趁你睡着的时候偷偷的跑掉的。”
“瓷姐!你……说话算数!”就算沈瓷已经保证了,顾挚云的表情依然带着一丝的不信,她还记得师傅还在时候,瓷姐也说过会回来的,可是那天她等了一天都没有等到瓷姐回来。
瓷姐一直都有自己的主张,她想要做的事,没有人能够阻止得了,她不想让瓷姐走,真的不想。
“嗯,说话算数!”沈瓷点了点头,推了顾挚云一把,然后仰躺在摇椅之上,望着满天的星辰,却不再开口。
顾挚云看到沈瓷这个样子,虽然心中还有一丝不安,可是却也是无可奈何,一步三回头,终究还是回到了自己的屋内。
沈瓷在院子里,享受着自己宁静,可是却并不代表,凉城里一切都如她这里这般的平静。
皇宫中,御书房的灯光依旧亮着,翎轻匀看着站在下首,微垂着头的翎之烽,心中却不是滋味,虽然当年穆家的事,她确实有愧,但是心中最为愧疚的还是这个女儿。
她本应该是天之骄子,却因为自己的偏爱,和当年的一时不查,失去了原本属于她的位置,这些年她为这西凉的大好河山所做的一切,她都记在心里,可是现在说什么感谢,愧疚的话,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她已经完成了当年他们之间的誓言,现在轮到她来履行她的承诺了。
只是,在看到这个自己一直未曾关心的女儿,成长到如此优秀的地步,一时间,她竟然有些自己怀疑自己当年的选择是否是错了,若是她百年之后,是这个女儿坐上她的位置。只怕西凉可以走上一个鼎盛的时代吧!
只是,一切都已经晚了,不过,幸好,太女也是不错的。
就算她百年之后,也有脸面去见打下这大好的河山的祖先了。这也是让她感到欣慰的地方。
“你真的已经决定了吗?”翎轻匀放下手中的毛笔,看着翎之烽,沉吟了一会,终究还是开口了。
翎之烽点了点头,撩起衣袍,双膝跪在地上,脸上是从未有过的认真,她看着风姿犹在的母皇,恭恭敬敬的朝着她磕了三个响头,这才说道:“不孝女儿已经想好了,明天三更便带着辞月离开凉城,后日母亲便可以宣布我已经辞世消息,西凉从此再无大皇女翎之烽。只是从此以后,不孝女儿再也不能再母皇跟前侍奉了。”
翎轻匀叹了一口气,推开凳子,从书桌后起身,走到翎之烽面前,伸出双手扶起翎之烽,看着她那张神似起父亲的脸,都是从自己身上掉出来的骨头,她又怎么可能不心疼呢?当年他的父亲使计,让她生下了她,虽然有恨过,怨过,甚至想过不要这个孩子,可是最终她还是将这个孩子留了下来,毕竟是自己的亲身骨血,放弃又谈何容易,只是庆幸的是,这孩子不像他爹爹。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都没有看懂这个女儿,若不是因为郝家的事,只怕她到死都不会发现,这么些年,她已经建立了一个如此庞大的实力范围,只是幸好,她不是一个喜欢权利的人。
但是,她也更加明白了,她是留不得的,任何一个君王都不会希望看到一个可以威胁到自己权利的势力的存在,即便那个人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面对于一个随时会爆发的威胁,她又如何敢放心的让她一直存在呢?所以,她必须地走,这个道理,大家都懂,只是到了摇决定的时候,却又不免有些不舍。
“朕知道,剩下的事,我相信你可以处理好,下去吧!”翎轻匀有些颓然的笑了一下,望着翎之烽慢慢的退出了自己的视线,走回书桌面前,坐下。
拿起搁在一边的毛笔,看着手中的奏本,一时间有些愣神,难道真的是这个位置坐久了,连亲情都淡漠了吗?
翎轻匀不知,真的不知……
翎之烽出了御书房,便看到翎烟舒站在不远处,似乎正在等候自己一般,翎之烽几乎是在瞬间恢复了自己轻佻的表情,她吊儿郎当走到翎烟舒的面前,伸出一只手搭在翎烟舒肩膀上。
“太子殿下,这可是在特意我?”
“皇姐,你瞒我瞒得好苦啊!”翎烟舒苦笑了一下,看着在自己面前没个正形的男子,一想到今日摊在自己面前的一笔一笔资料,她一直都不敢轻视眼前这个看似不将任何事放在心上的皇姐,可是却没有想到自己到底还是低估了她的能力,自己虽然自认为小心,但是却没有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完全就在别人的视线范围一种。
一直以为自己运筹帷幄,步步为营,将所有的势力范围都看得清清楚楚,本以为自己是下棋的人,没想到棋还没走几步,便发现自己才是局中的那颗棋子。
“太子殿下,这可就错了!我一个伤重病危的皇女,能够做什么事呢?殿下多心了。走,今日个姐姐心情好,去里殿里喝几杯!”翎之烽轻佻一笑,并没有将翎烟舒的话放在心上,她一把拉住翎烟舒就往秦鸾殿的方向走去,熟悉得就像是自家的院子。
翎烟舒也知道这里不是可以说话的地儿,倒是没有说什么,便跟着翎之烽回了自己的殿里,挥退了伺候的人,翎烟舒看着翎之烽依旧是一副轻佻的模样,心中不由得猜测,自己这个大姐,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翎之烽根本就没有在意翎烟舒复杂的眼神,直接熟门熟路的从一屋中的一个暗格内取了一瓶好酒,揭开盖子,也不叫翎烟舒,便径直喝了起来,一边喝,一边还忍不住感叹道:“我一早就想着太子殿下的这坛酒了,只是一直不好意思开口,今日看在皇姐伤重的面子上,想来太子殿下不会舍不得吧!”
在看到翎之烽从暗格中取出酒坛的时候,翎烟舒便眼神一变,表情有些发苦的看着翎之烽,若然一切如自己所想的那样,她已经建立了一个足够强大的情报网络,只怕这个网络,比自己想像的还要惊人,这个暗格,除了她自己以外。根本就没有人知道,可是翎之烽却知道了,那只能说,她在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内安插了人手,可恨的是,她却一直没有发现。
而现在,这个口口声声说着自己伤重的女子,身上没有半点损伤的坐在自己面前,若不是知道她在外人面前,都是这么一副表情,只怕她也会气急。
外人?翎烟舒脸上的表情越发的苦涩,原来如此,虽然他们是姐妹,可是在翎之烽眼里,自己自始自终都是一个外人而已。
只是,她不明白的事,依着她的能力,为什么还会甘于被自己压在下面呢?
“你是我皇姐,不过是一坛子酒而已,我又有什么舍不得了呢?皇姐说笑了!”心中越不是滋味,可是偏偏脸上的表情却无法显露出来,这种难受的滋味,让翎烟舒有种被蚂蚁啃噬,心痒难耐,却抓住地儿的感觉。
“还是殿下最懂我心。那我就不客气了!”翎之烽自然是知道翎烟舒心中的纠结,她本就无意和她争夺上面的那个位置,所以她也就根本就没有在意翎烟舒此刻不痛快,翎烟舒是个聪明人,看到聪明的人吃瘪,这是一件让人无比痛快的事,所以翎之烽根本就没有想要解释的意思,她听得翎烟舒言语,顿时毫不客气的将酒坛子抱进了怀中。
她爱酒,但是却也是饮之有度,而且……
此次离开,她定是要带辞月回师门一趟,这酒很好,还是带给楠饮吧!想来依着她的能力,定能将这酒参透。
一想到以后又能从楠饮手中敲诈几坛美酒来了,翎之烽的心情一下子便好了很多。
抬头看了一眼,还在纠结翎烟舒,翎之烽嘴角勾起一抹坏笑,她身形一动,就在翎烟舒还没回神的瞬间,便消失了踪影。
翎烟舒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空空如也,脸色惨白,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身形一下子颓废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