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寂寥。
仁济医馆内,却已经灯火通明,凌启元接过顾炎雨一早为杏子准备的包裹,一脸感觉的看着眼前如玉一般的男子,恭敬的跪了下来,拜了三拜。
“顾大夫,挚云就给您了。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待杏子的。等到挚云高中之时,我定会带杏子回来道贺。”
对于凌启元的跪拜,顾炎雨并没有拒绝,作为杏子的师傅,他自然当得起凌启元的跪拜,他转头,一脸欣慰的看着已经不慎酒力而醉倒在桌边的杏子,虽然之前是因为沈瓷的原因,他才会收留杏子,可是这些年的相处,也让他喜欢上了这个懂事的孩子。
若不是这孩子太过于倔强,只怕他也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沈瓷说得对,她的一生已经废了;可是杏子却没有,他还有大好的生活,不应该因为愧疚,而这样苦苦的等下去。
这个决定虽然疯狂,但是他想不出更好的方法。
这个困局,是杏子自己建造的,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强迫他从这个局里面出来。
“我相信你能做到,杏子从这一刻起,就交给你了,你要带他走得远远的,远到再也回不到这个地方,就算他哭,他闹,你也绝不能心软知道吗?”
凌启元一脸认真的点了点头,说道:“顾大夫,您放心好了!我一定会守住杏子的。”
凌启元虽然有些憨实,但并不代表她笨,既然自己要带杏子走,那么在他没有答应嫁给自己之前,她是绝对不会让杏子再出现在这个地方的。
“时间已经不早了,你出城吧!”既然得到了凌启元的保证,顾炎雨也知道多说无益,挥了挥手,示意凌启元可以走了。
凌启元也没有磨蹭,直接走到桌边,从怀中拿出一个药瓶,放在杏子鼻间晃了晃,这是顾炎雨给她的蒙汗药,虽然杏子现在是睡了,就怕万一出城颠簸的时候,将他惊醒,到时候只怕就是前功尽弃了。
确定杏子不会醒来之后,凌启元红着脸,伸手将杏子抱了起来,然后走到门口,向顾炎雨点了点头,随即飞身一点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带一个人使用轻功,对于她来说,并没有很吃力,城门之外,她早已事先布置好了马车,只要出了城门,等到杏子醒来,那时候应该早了出了凉城范围了。
顾炎雨站在门口,看着星空中如镰刀一般的弯月,忽然叹了一口气,转身回到屋内,正要关门,一直芊芊素手挡在快要合上的门。顾炎雨一愣之间,那人已经将门推开走了进来。将头上的斗笠摘去,一脸淡漠的看着顾炎雨,说道:“没想到老头居然也会做这样的事,难道不怕到时候杏子连你这个师傅都不认了。”
“他已经走了!”那张脸,除了比之于两年之前少了些许的青涩以外,再无任何变化。可能是因为夜出原因,那张精致小巧的脸上并无半点胭脂,一身如凝脂的肌肤,浑然天成。
这个女子,在依君楼的这些年,完全将她作为女子的气概抹去,不变的也应该只有在这冰冷表情下的一个温暖的心。
“我知道,我看到了!”沈瓷点了点头,从早上凌启元来,她就猜到了,他们应该今晚就会走,所有她一早就已经等候在这里了,只是特意等到凌启元带杏子离去之后,她才现身。
顾炎雨看着沈瓷,忽然说道:“谢谢你!”
“也谢谢你!”沈瓷一愣,看着顾炎雨认真的表情,双手作揖,向顾炎雨行了一个礼。沈瓷明白老头谢自己,只怕是因为自己今日能够这般潇洒的放杏子走,而且居然还送上了嫁妆的原因吧。
“只是从现在起,我们两个都被恨上了!”顾炎雨看到沈瓷作揖,忽然轻声一笑,他自然也是明白,沈瓷谢他,是因为当年自己肯留下杏子和猫儿。只是现在起,只怕他们两个都被杏子惦记上了。
沈瓷一脸不以为然的说道:“只要他幸福就好了!”
“你倒想得开!”顾炎雨看到沈瓷的样子,也不禁有些释然。
“我一直想得很开!”沈瓷罕见的笑一下,然后从伸手掏出一个酒瓶放在大堂内置的榻上:“老头,我们来喝一杯如何?”
“好啊!我还没和你这小子喝过酒呢?不过,我可不付钱的!”顾炎雨看到那酒,顿时眼前一亮,这可是依君楼珍藏的好酒,据说一年也不过百来坛,自己还从未喝过呢。
“看来确实是我亏了!”沈瓷想了一下,居然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伸手便要将酒瓶收了回去。
“你这小子!快拿出去。”顾炎雨看到沈瓷的动作,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走了过去,伸手就把沈瓷手中的酒壶抢过来,打开瓶塞,放在鼻子下面,深深的吸了一口,一脸享受的表情。
沈瓷变戏法似的从怀中掏出了两个玉质的酒杯,喝这种酒,就必须要用玉质的酒杯,才能酒的滋味全部发挥出来。
顾炎雨见沈瓷拿出酒杯,顿时上前,将酒杯倒满,然后小心的拿起一杯,轻轻的嘤了一口,叹道:“好酒,果然好酒。”
沈瓷只是望着手中碧青的液体,并没有喝的意思,听顾炎雨一脸享受的模样,只是轻轻的勾了勾唇,然后将顾炎雨的酒杯再次盛满。
“你不喝?”顾炎雨喝了几杯之后,便已是带上了微微的醉意,任由沈瓷再度将自己的酒杯装满,看着沈瓷似乎还没有动过的酒,不由得有些诧异。
“我不喜欢喝酒。”沈瓷将酒杯送到嘴边轻轻的抿了一口,随即有些迷茫的看了顾炎雨一眼,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喝酒,她就有种自己不是自己的感觉。
所有,酒这东西对于她来说,并没有多大的吸引力。
“浪费!小子,你今年也十五了吧,怎么一点都没长啊!和一年前看到你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变化。”顾炎雨鄙视的瞪了沈瓷一眼,这么好的酒,居然不知道欣赏,实在是浪费。
不过顾炎雨忽然想起了什么,凑到沈瓷面前一脸疑惑的打量了沈瓷一下,在沈瓷这个年龄阶段,正是女人飞快成熟的阶段,可是怎么沈瓷看起来,还是跟一年前一样,除了脸上少了点青涩以外,还真没什么变化。
“因为我吃了药,身体已经停止生长了。到明年三月之前,它会一直保持这个样子。”对于顾炎雨,沈瓷并没有隐瞒,而是一五一十的说了清楚。
“是啊!到明年三月,再次更选花魁,两年之期也就到了。”顾炎雨呵呵的笑了一下,顿时明白了沈瓷的意思,只有这样的话,才会减少她被发现的概率。
“嗯,时间过得还真快。当初我们都还是孩子。”沈瓷点了点头,一脸感叹,在依君楼的日子,似乎只是一场虚幻的梦,似乎只要梦醒了,自己就又会回到当初自己还是孩子时的模样。
顾炎雨并没有接沈瓷的话,反而看着手中的酒杯,有些愣愣出神。
忽然,他抬起头,看着满天星辰,说道:“再过一个月,便是八月了,那个时候梅奕也应该会回来了。”
沈瓷听闻,有些疑惑的看着顾炎雨,有些不明白他说这句话的意思。
“我西凉边界,于清远国不过是一河之隔,却连年战事不断。虽想交好,却无奈一直无法达成共识,近日据边关来报,清远皇室派太子及近臣不日由祀将军护送到京,想要以和亲的方式,来换得边关安宁。”顾炎雨自然是知道沈瓷的疑惑,耐心的为她解释起来。
“清远?”沈瓷更加不解的看着顾炎雨,对于西凉里说,她只是个外客,更是一直呆在凉城范围之内,从未曾离开过。而且她亦不喜欢关心国家之事,所有到如今,她竟一直未知西凉的邻国究竟是哪里。
顾炎雨虽然有些疑惑沈瓷的不懂,但还是详细的解说了一番:“西凉和清远本是一国,只是几百年前,因不满西凉的母系制度,从西凉分离出来了而已,清远与我国不同,他们那里将尊崇的是男系制度。而西凉和清远之外,皆被沙漠,断壁,水域阻拦。据说在沙漠,断壁,水域的对面,还有其他的国度,只是一直未曾听闻而已。”
沈瓷听到顾炎雨的解释,心中忽然一动,只怕那白蜇应该就是那些未知国度之中的人吧。
只是,不知道为何她会来到这里?
又是如何来到这里,这确实是一个不解之谜。
不过……
“既然交战多年,为何又要和亲呢?”沈瓷有些不明白,既然清远有财力和西凉做长久之战,可是为什么现在却又要和西凉和亲,以换得边关和平,只怕事情并非老头说的那么简单吧。
“据清远的密探来报,好像是说清远的现任皇帝,圣体不安,久病于榻上,只怕难以为继。”顾炎雨又如何不知道其中并非只是和亲这般简单,只是西凉国势渐弱,虽有可趁之机,却根本就没有国力与清远相抗衡。
不然的话,以凤祀一介男子,又何必驻守边关那么多年呢?
国之不幸啊!
一想到这里,顾炎雨眼神中不由的闪过一丝愤恨。
沈瓷看着顾炎雨的样子,只是叹了一口气,说道:“老头,你醉了!”
“我没醉,我又怎么会醉呢?”顾炎雨嘿嘿的笑了两下,眼神迷离的看着沈瓷,站起身来,带着遗憾,摇摇晃晃的说道。
沈瓷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在看到顾炎雨的身子往外一歪的时候,忙伸出手,将顾炎雨扶住,看着他因为醉酒而酡红的脸。将他扶到一边的榻上,然后将酒杯收好。
“睡吧!睡醒了,就没事了。”看着睡梦中尤显不安的顾炎雨,轻轻的说完之后,然后熄灯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