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于蒙国一户富庶人家,父亲是蒙国上将,母亲是一名温柔而美丽的女子。对于这个家的回忆,就仅止于母亲细腻温柔的双手和那双温和悠扬清脆的笛声。
母亲爱吹笛子,常常一人倚门,清脆的笛音响彻了整个下午。幼时的我只觉得笛音动听,哪知我的母亲究竟是用什么心绪在吹奏?我从不知道为何母亲冰雪一般的眸子中,总是潜藏着深深的忧愁。
不久后,家中来了一位妖娆的女子,她很美,美的令人害怕。她总是张扬的笑,那张极美的脸上总是挂着讽刺和怨恨地看着母亲,我害怕那样的表情,这让我觉得那张脸异常的可怖。
自从那妖娆的女子住进了家中,我便再没见过父亲的身影,虽然时常看到母亲垂泪的身影,但那个时候的我并不在意这些,仍旧享受着母亲的温柔,直到那日。
那日艳阳高照,我似往常般在被母亲温柔的叫醒,略带着些昏沉地喝光了母亲亲手做的白粥。屋外凉风习习,虫鸣声在清晨中显得静逸而美好,我坐在窗前,翻开书册,我知道,母亲喜欢我看书习字。
以往,在我习字时母亲总会亲手做出各种各样精致的甜点放在我身边,随后静静的坐在后面,面带慈爱和美的笑容看着我。可今日,我却迟迟没有等来母亲的身影。
“少爷,夫人被老爷带去了正堂。”正当我疑惑时,母亲身边的陪嫁丫鬟在这个时候急匆匆的跑来,脸上带着惊慌失措。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我忽而感到了一丝恐慌,母亲……在哪?
我推开她,拼命地向前跑,母亲不会有事的,那是我的父亲,他能对母亲做什么?
可是当我跑到正厅的大门,映入眼帘的,却是满眼的血色。母亲趴在地上,血红将她的身影完全淹没。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了母亲身边,我只是呆呆地看着母亲那姣好的面容被血污掩埋,我伸出手,想要擦掉那些血红,却只是徒劳的让血更大的染红了母亲的面容。
我愣愣地看着坐在上方的男人,那个给予了我生命的男人。此刻他怀中抱着那妖娆的女人,眸中是怒气和厌恶。
“相公,我好害怕,刚刚真的差一点就失去了我们的孩子。”那女子双臂紧紧攀附着我“父亲”的脖颈,身体颤抖着,将头埋到了他的胸膛。
“没事了。”我看着那男人轻柔地拍打着她的肩,语气是我从未听过的温和。
那女人轻轻转过头,我清楚的看到了她眼中的讽刺和得意,那是胜利者的炫耀,为了她的荣华,牺牲了我的母亲……
我只觉得那抹刺目的微笑一直刻印在了我的心中,当时我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待我回过神时,便只看到了那女人脸上一个鲜明的巴掌印,那是我打上去的。
当我被那个男人踢到一旁的时候,清晰的感觉到了一双颤抖的手轻柔的抚摸着我的脸颊。是母亲,她挣扎着伸出那双被鲜血染红的手,温柔的眸中溢出清澈的泪水。
当那把长剑贯穿而来的时候,我只感觉自己被抱在了一个温暖的怀中。剑刃刺破肌肉发出的撕裂声,伴随着那灼热的鲜血,彻底染红了我的世界。我看到母亲那双温柔的双手紧紧的拉着那男人的袍摆,似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他毕竟是你的儿子,给他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我不记得之后发生了什么,我只记得我一直蜷缩在那个柔软的身体中,直到伏在我身上的躯体慢慢变得僵硬,慢慢变得冰冷……
从此,我在这个家中活的甚至连仆役都不如,我恨这个家中的每一个人。
那个女人,从此便顶替了我母亲在这个家中的地位。她会像对待奴仆一样随意的差使我,用她尖利的指甲在我脸上刻画,指尖好像要掐进我的肉里一般。然后她就会用食指指尖轻抬我的下巴,用最尖酸刻薄的语气讽刺道:“你这张脸,还真是像极了那个贱人!”
谁见了我都说,我是长得像父亲的,唯有那一双冰瞳,是遗传到了母亲。不知道这女人究竟在发什么疯,我只能冷冷的盯着她,但是常常会换来一顿毒打。
后来,日子一天天过去,我的处境也越发艰难了。那女人十月怀胎,生下一个男儿,“父亲”脸上的笑容灿烂得刺眼。他让我唤他弟弟,我看着那女人抱着孩子得意的笑,心中却是一片冰冷。
当这个孩子出生的一刻起,我知道,我在这家里,从此便是多余。
彻骨的寒冷贯穿我的心肺……
在一个冰天雪地的晚上,我怀揣着一把剑,永远地离开了这个噩梦般的地方。
一个半大的孩子,在外面活得有多么艰难,那男人恐怕从来都没有想过。他有他的娇妻爱子,我只不过是他甩掉的一个包袱。
虽然日子窘迫,但我没有一天不在庆幸,我终于离开了那个地方。
我要变得强大,我要学武,我不分昼夜的朝着极北苦寒之处,居家的所在奔去。我要成为居家的门外弟子,在这个大路上,不惧帝国威严的,唯有世家。
就算在寒冬腊月里只披一件薄衫,冻得脸色发青;就算为了偷一个馒头,遭到别人一顿毒打,这些我都挺了过来。
我要活下去,冰萧还没死,母亲的仇还没报,我不会放过冰家里任何一个欺凌过我们母子的人。
在茫茫无垠的雪地里,我的身体开始渐渐变冷,双腿颤抖着怎么都爬不起来。一阵阵眩晕感传来,眼皮发沉,我一狠心咬破自己的舌尖,当血液的腥甜充满我的口中的时候,我神智终于稍稍清醒了。
不能在原地坐以待毙,我艰难地在雪地上爬行着,衣服被磨破了,手肘上血肉模糊,但是我的四肢已经冷得失去了直觉。
在这样一片冰天雪地中我已经撑不了多久了,眼前还是无垠的冰雪,居家所在根本无从找寻。
难道是上天要我死在这里么?不,我不甘!
“叮当……”
就在我的意识再一次变得模糊的时候,我耳边忽然传来阵阵铃铛的脆响,和着寒风吹入我的耳朵。回头望去,一条长长的马队正顶着风雪而来。
“殿下,前面道上有一个人!”
我听到有人喊道。
殿下,说的是谁?
我渐渐迷蒙的双眼见到了车马上一个身披白色狐裘的身影缓缓走了下来,脸上笑意亘古不变,幽静得如同无波古井。他身上的气息这样宁静,好像漫天肆虐的风雪在他的周遭也平静了下来。
他走到我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然后说道:“救了吧,是我蒙国的子民!”
那时的我尚且年幼,而他也不过是一个小小少年。但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他却说出了一种威严无比的帝王之气。
见我看着他,他也蹲下身来,附在我的耳边笑道:“记住了,我叫蒙赢。”
我惊讶地抬头看向他的脸,忽然觉得,这次,他的笑意是真的到达了眼底。
坐在温暖的马车里听到小厮的唠叨,我才知道他竟然是我蒙国的太子殿下。他的父亲是蒙国至高无上的王,母亲是尊贵的王后,前年就已经被王册封为太子,那时的他不过九岁。
十一岁的太子殿下……
他跋山涉水到居家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那是我不知道蒙国正在和北原的几个国家开战,纷飞的战火遍及蒙国的每一寸土地。而蒙赢身为蒙国太子,带了足足十一车的礼物,与丞相一起前往游说居家家主。
他小小年纪,在家主面前陈清厉害,巧舌如簧游说得居家几位长老哑口无言,又是软硬兼施送上十一车宝物,以求得居家相助。
我虽冷眼看着,心中却不得不叹服。
末了,他们要走的时候,蒙赢将我唤道居家长老的跟前,当着我的面塞给长老几十张金票。
在长老装腔作势地推辞一番才收下金票之后,他转身笑着离开,走过我身边时耳边飘来他轻轻一句话,“从今天起,你便是居家的弟子了,不过你要记得,你是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