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当日那个冰雕雪肌,风华冷傲的他么?水月看下巨石下的幽魄的时候,竟然怔怔愣了半晌。
雪白的衣衫被染成了血红,冰雕般的脸上是病态的苍白,只是那冰瞳依旧含着冰霜,不管看向谁,眼中都是冰天雪地般的冷漠孤寂。
“水月,你怎么……”宫玉庭很是忧心地顺着水月的目光看了过去,石下的那人,那精致的半边银色面具,他就是化成灰,自己也忘不了。
“好哇,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今天我可要好好招呼你。”宫玉庭看清了巨石下的那人,脸色一下子变得精彩起来,他将手指的骨节捏的咯嘣响,当日将小爷戏耍得不错啊,你也有今天!
幽魄压在巨石之下,气息奄奄,但是嘴角竟然勾起一抹惊心动魄的微笑,“何必惺惺作态,横竖不过是一条命罢了。”
水月头一次听到幽魄开口说话,但是竟然就是这种厌世的口气,心中蓦地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只听到宫玉庭冷笑了一声:“不知好歹!”说罢抬起龙贲就向幽魄砍去。
“不要动他!”水月心下一急,挡在了幽魄身前。
宫玉庭大惊,慌忙将剑气震偏,虎口处渗出丝丝血迹,他看向水月的眼神中充斥着不解:“水月你这是做什么?他就是当日在客栈加害我们的罪魁祸首啊!你为何要护着他?”
幽魄冷冷地看着水月,虽然他不知道水月为什么要这样做,但他显然是不准备承水月的情。自己这摸样,早已经不是蒙国第一美男子冰幽魄了,拖着这残破的身躯,又有什么脸面出现在殿下的面前呢?既然生无可恋,倒不如死了干净!他心中这么想着,气息又微弱了几分。
水月撕下自己的衣角,替宫玉庭包扎伤口,轻轻一叹:“你这又是何必,罪魁祸首什么的,还只是蒙赢罢了,眼下这个人死不得,日后留着有用,先救了吧。”
水月心中始终都记得幽魄救下封云逸的时候,那绝世的风情,幽魄救人一命,她救幽魄一命,这也算前后的因果吧。今天无论如何,幽魄她是保定了!
看着水月如此细心地为他包扎,宫玉庭心情也平复了许多,对水月的智谋他从来都不怀疑,更何况幽魄确实很受蒙赢器重,这个人有活下来的价值。唯一一点就是,他伤成这个样子,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两说。
宫玉庭略微思量,终于点头应道:“也好。”
水月听到宫玉庭终于松了口风,当下也终于微微喘了口气,这些爷也真难乔,好不容易说服了,还要提心吊胆地怕他反悔。
“你们打得好算盘,今日就偏不让你们称心如意。”幽魄自是以为水月要拿他当人质,他心中已无生念,一头朝着巨石撞去。
宫玉庭眼疾手快,单手轻轻在巨石上一按,这一人高的石头就这么被推动了,在幽魄被压住的腿上狠狠碾过,幽魄本来就已经刷白的脸,顿时冒出了细密的冷汗,他一声惨叫,痛晕了过去。
“宫玉庭!”水月一把拉住宫玉庭,脸已经变成了锅底,“你这是在做什么?还不把石头搬开!”
“敌军被俘,一概杀无赦,我不过……”宫玉庭终于感受到了水月身上的低气压,不敢再说下去了。他搓了搓手,十指紧紧扣入巨石之中,手臂上青筋根根突起。蓦地一声低吼,这需要几人才能搬动的石块,居然就这么被他搬了起来。
水月也很是诧异,他知道宫玉庭武功了得,没想到竟然强到了这种程度,说是力能扛鼎还小觑了他。此时顾不得多想,水月立刻弯身将幽魄从石下拉出,此时幽魄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原本薄薄的冰唇已经变成了惨白色。
“来人,将他带回镇北关。”水月果断地下令道。
刘攸领兵乘胜追击,水月就留下一拨人马清扫战场,然后快马将幽魄送回去医治。
谁知到了镇北关的门前,水月被眼前的阵势吓了一跳,她几乎要怀疑自己到了别人的阵前。到底哪儿来的这么多的士兵?将镇北关守得如同铜墙铁壁一般,这还是那被蒙国大炮打得垂垂危矣的镇北关吗!
水月拍马到了关前,一排排的守卫自动向着两边分开,朱红大漆的铜门后,慢慢出来一人,此人正笑得一脸老奸巨猾,不是李克还待是谁?
“月儿,别来无恙啊……”李克一捋胡须,眼神飘向水月。
水月翻了个白眼,年纪一大把了,出场还这么风骚。她果断拍马驰过李克身边,“此时有急事,一会再叙。”便留下李克一人在镇北关门前风中凌乱……
“殿下,你还是快走吧。”幽魄想要从蒙赢的手中挣脱开来,却使不上力气。
此时夏军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将他们两人包围住,“好一对苦命鸳鸯,”刘攸冷眼看着他们二人,“我还是送你们上路吧!”说着,刘攸一刀接着一道毫不留情地砍在蒙赢身上,蒙赢始终微笑面对着幽魄,护在他身前不肯倒下。
“不!”
幽魄一声大吼,看到蒙赢的这副惨象,他心如刀绞。他挣扎着想要去阻止刘攸,但是被巨石压断的腿处,却传来锥心的疼痛。
阳光忽然穿透黑暗照了下来,照在了幽魄的脸上,蒙赢不见了,刘攸不见了,山谷不见了,如狼似虎的夏军也不见了。幽魄眼中所见的,只是一间简单朴素的房间,温和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到他的床前,将他床前那一道青色的身影,不断拉长。
幽魄大口的喘息着,刚才的那一梦如此的真实,锥心般的疼痛还压得他的胸口喘不过气来。左腿……幽魄赶忙掀开被子一看,左腿的裤管空空荡荡。
冷汗一点一点地漫上他的额头,醒过来才发觉这腿伤痛彻心扉,当然更痛的是心。
“你醒了,”水月听到了幽魄的动静,慢慢地转过身来,神色既不是同情,也不是悲戚,她只是淡淡地问道:“你做噩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