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暖暖的日光落在眼前之人水青色的袍子上,反射出水波一般的光泽。两年的时间,真的可以让人改变这么多么?
水月目不转睛地打量着从车上款款走下的那人,衣袂在风中舞动,却不显凌乱,举手投足间,竟然多了风雅之姿。
自从知晓了他随闻人去了烈阳,便知道这孩子后来会是不凡的,可水月却不知道,两年的时光竟然可以让人改变这么多。
笙儿,他还是不是当年那个和她赌气,故意吃春药刁难她的倔强少年?
这眉间的成熟刚毅又是从何而来?
再看看笙儿的样子,似乎又和两年前有所不同了。似乎眉目是长开了些,这时水月才看出他和幽魄的些许不同来。
幽魄眉间的神色是冷冷的,是如同刀刻一般冷硬的线条,而笙儿的一双眼睛,上挑且狭长。
虽然此时他的嘴角上扬着,但他看人的目光,却带着几分从容高贵的疏离。
蓦地,水月心中生出几分感慨,就如同昔日的邻家弟弟转眼就成了风度翩翩的美少年一般。
水月正要开口招呼,肩膀却被人猛地一桩,一个趔趄。
却见这人是急匆匆地从行馆里奔出来的,一出了门,便径直朝着笙儿的方向过去,满面笑容不说,老远就招呼道:“凤涅公子!凤涅公子大驾光临,在下有失远迎,还望恕罪!”这般明显的讨好的口气,水月虽心中不屑,却也没有都写在脸上。
倒是这人的称呼让水月心中生疑。凤涅?难道他不是笙儿,而是另一个长得同他极为相似之人?
梧落羽眼疾手快扶住了水月,眉头蹙到了一起,偏偏嘴角还要勾起一抹淡淡的冷笑。
他这是在生气了,水月一看便知。
这个人,就是这样别扭的性子,心里不痛快,也绝不会明说出来,但是改使的小绊子总是一个都不会少。
水月握了握梧落羽的手,表示自己没事,让他宽宽心不要和此人计较。
目光再次落在笙儿的身上,想要看看清楚是不是那人。却见他的目光越过蒙国的官员,像是俯视一般的扫过一圈,最终稳稳当当地落在水月身上,眼中逐渐泛起了点点璀璨星光,然后嘴角缓缓上扬,最终整个眉眼间都是慢慢的笑意。
跟在凤涅身边的仆从看到他的笑容,皆是像见了鬼一般。这位公子无论在什么场合,都是绝对的严肃,天生带着一种威严的贵态,硬生生地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这种笑容,他们跟在凤涅公子身边两年,却是一次都没有见过。
“凤涅公子,落脚之处在下已经安排好,快快请进吧。”
啧啧,可怜了人家的一番殷勤。凤涅却是连正眼都没有瞧一下这蒙国的官员,就这么绕过人家,朝着水月和梧落羽走了过来。
“李将军,好久不见!”
他竟是这样的开场白。
水月心中一愣,或许在她心中,笙儿还是当初那个停留在她印象中的弟弟,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现在的他,已经这样左右逢源,已经能够如此从容,成为独当一面的人才了。
水月右手握拳,在他的右肩上擂了一下,笑道:“好久不见。”
看守行馆的那个侍卫,嘴巴长得老大,瞪着一双死鱼眼,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这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公子,竟然真是个驰骋疆场的将军?什么世道……
“这位是?”凤涅有些迟疑地将目光投向梧落羽,惹眼的红衣倒是很眼熟,一身媚人的风姿也熟悉到了极点,只是这张容颜,却是陌生的惊艳。
凤涅心中已经猜到了七八分,只差一句证实。
“红狐狸也不认识了么?”水月笑道。
不论当年他与梧落羽的交情如何,两人终归可以算得上是旧识,他乡遇故知的愉悦,今日水月总归体验了一把。
凤涅目光扫过梧落羽的容颜,目光像是最精密的扫描仪器,将他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番。眉目之间,看不出半分从前的痕迹,这样的风流体态,也是从前平凡的容貌展现不来的。
果真没有半分瑕疵!只是当水月流转的目光落到他身上的时候,凤涅心中像是有根硬刺,在狠狠地扎一般。
他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无知少年。自以为有些心机,其实在别人眼中不过是在简单不过,可笑不过的小把戏。
而现在,他也算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物了。
当年的事情,他也算是弄了个明明白白。父亲之死,家族之恨,纵然要归咎于眼前这个女子,但是蒙赢心可算是真正的狠。归根结底,他当年辗转流落,吃尽苦头,都是蒙赢从中作梗。
仇是要报的,不过急不得,这就好比是在抽丝剥茧,要慢慢地来。
只是大家都是很好的优伶,好戏已经开场,他怎么能不扮演好自己的一份角色呢?
“你为何易名凤涅?这些年在昊国可好?几年不见,你气度也不一样了。”水月颇有些感慨地说道。
“不妨我们找个地方叙叙如何?”凤涅抬头看着水月,目光熠熠。他终是有了可是正视她的身份,他现在是昊国的凤涅公子,不在是从前那个小倌出身的卑贱奴婢。
水月正要欣然应邀,梧落羽却先打了个哈欠,抢先道:“这几日我们快马加鞭,实在有些困乏,凤涅公子的好意我们心心领了,叙旧还是改日吧。”
水月有些惊诧地看了梧落羽一眼,虽然知道他率性惯了,但是他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拂了凤涅的面子,显然是摆明了告诉她他看凤涅不爽了。
狐狸总是有些独占欲的,水月和他相处久了,也就习惯了。就连刘宇进帐议事,狐狸都要给他脸色看,更何况是对他而言没什么要紧的人了。
水月扶额,歉意地冲着凤涅笑笑:“今日着实有些乏了,改日再说,也不耽误。”
凤涅听了,也是淡淡地点了点,“这次我来蒙国,我还有些事情要同太子殿下商议,事情还是越早料理了越好。”说罢,他正要转身,身子却顿了顿,又道:“闻人殿下……他倒是很思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