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
“妹妹,”牧歌素手覆上幽蓝的肩膀,柔声劝道:“你何必这样苦了自己?这仇爹爹势必会报,五弟不会枉死的。”
幽蓝肩膀不留痕迹地一动,从牧歌的手下挣脱出来,“姐姐,你是看不起我么?觉得我再修行几十年也报不了仇对不对?”
寂园之中,一下子寂静了下来。东风呼啸,卷下树上残存的几片枯叶,静静地在空中旋转,落地。
牧歌睿智的双目审视着幽蓝,半晌,她才开口道:“不错,就算你修行一辈子,也未必能报这个仇!”
她不是故意要伤害这个妹妹,只是她深知梧落羽的强大。就算是爹爹,也未必能从他的手中讨到好。幽蓝的天分她是知道的,在几个姐妹当中,她的学武天分最是欠缺,只怕到头来依旧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反而虚度了光阴。
牧歌从幽蓝的手中取下了幽冥剑,“就算我们有心报仇,可你知道他们逃到哪里去了么?爹爹在整个源洲下了追杀令,可是过去了这许多时日,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若是他们龟缩不出,我们也只是在做无用功。”
幽蓝眸中的倔强一下子暗淡了下来,心中细细一想,便知道牧歌说的没错。论实力,她们五姐妹加起来也不是水月的对手。要是论势力,水月躲在深山老林,纵然上官家是源洲第二世家,也不能将整片源洲都翻个个儿来。
“大姐……”幽蓝神色悲戚,握紧的拳头慢慢松了来开,扑在牧歌怀中,“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我永远也忘不了铭远死前的眼神。我一闭上眼睛,就会梦见他,梦见他浑身血淋淋地质问我,当时为什么不救他!”
幽蓝终于在牧歌的怀中将积压已久的情绪宣泄了出来,泪如泉涌,泣不成声。
她们的母亲很早就去世了,父亲上官宏又醉心武道,家中几个兄弟姐妹,从小都很依靠牧歌。家中大大小小的事情,也都要牧歌事先点头。
牧歌抚慰地拍拍幽蓝的肩膀,“三妹放心,我们上官家的人不是好欺负的,姐姐自有办法将他们逼出来。”
幽蓝泪眼婆娑地看着牧歌,道:“大姐有何计策?”
牧歌红唇一勾,“人总是有软肋的。”
虽然上官家是武林世家,但是有的时候,武力显然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源洲上的形势摆在那里,上官家, 只需要稍稍地推波助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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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都,风城
将军府中,李沐白跪在李克书房的门前。
“啪!”
一杯茶水从房中扔了出来,瓷片碎裂,将他素白的衣服沾上了一片褐色的茶渍。
“废物!”李克怒气冲冲地在书房中一声怒吼,指着李沐白骂道:“我是让你去请援手的,不是让你去得罪上官家的!蒙军逼境,我们已经难以抵挡,边境将士死伤无数、若是上官家趁机报复,与蒙军沆瀣一气,夏国百年基业,便生生毁在我们父子二人手中!九泉之下,我无颜见李家先祖。”
李沐白脸色苍白僵硬,没有一丝表情。面对李克的呵责,他只是直挺挺地跪着,虽不反驳,但眼中却闪烁着不屈的倔强。
“混蛋小子,你是不是还觉得你没有做错?”李克脸色因发怒而涨红,若不是李沐白只是一介书生,他早就让人将其拉下去打二十军棍了。
李沐白薄唇抿得紧紧地,纵然跪得双膝发麻,神情也依旧倔强,“若是连自己的妹妹都保不住,何谈守护夏国万千百姓?上官铭远多行不义,此次是他自食恶果,水月只是为天下苍生做了一件大好事而已。世家专横跋扈已久,轻贱源洲上黎民百姓,早就该收敛收敛气焰了。”
他双目直视着自己的父亲,这一番话,说的理直气壮,不卑不亢。
李克觉得胸中血气一阵翻涌,他是堂堂的夏国护国将军,没有教出一位保家护国的豪爽男儿,却教出了这么个迂腐书生,让他心中顿生挫败。
“再说,是爹爹说对妹妹有太多亏欠,让我好好补救。难道这些话,都是违心之言么?”
李沐白实在是个认死理的人,他虽是个书生,性情却至刚之烈,眼中揉不得一点沙子,他认定了对的事,便要做到底。饶是李克,也拿他没有丝毫的办法。
“小子,你可知道,蒙军已经攻破三关,眼看就要逼上风都了。届时蒙军兵临城下,夏国子民,又要有多少的伤亡?”
李克不想与他强辩什么道理,只是给他阐述了这么一个血淋淋的事实。
“你可以为了道义舍生忘死,但是你又置夏国的千万百姓于何地?”李克陡得提高了嗓音,声色俱厉地质问着李沐白。
“这……”李沐白脸色微变,竟无语凝咽。
李克拂袖转身,“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跪祠堂,没明白别出来!”
李沐白单手撑地,支撑着自己站起身来的时候,头晕目眩,双膝早已僵硬不堪。
他伸手揉了揉膝盖,拍去白色衣服上些许不明显的尘埃,缓步朝着祠堂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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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魄,”蒙赢坐在幽魄的床边,修长有力的手指勾勒着他脸上绝美的线条,看着他冰雪般清冷的容颜,心生怜意。
幽魄躺在床上,身子虽然好了些,但还是觉得浑身无力。那日他虽然极度虚弱,但他还是见到了水月决绝地将竹笛掰成了两半。那一刻,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像是被插进了一把刀子,鲜血淋漓。
见到蒙赢伸过手来,他冷冷地将脸偏了过去。他不记得这个男人,但是他却感觉得到,这个男人一直对他有所肖想。
两个男人之间……这种事,他想想便觉得恶心。
蒙国的太子又如何?他又不是卖身的男妓。
就算那个女子如此决绝,他还是经不住去想她。等到身体好些了,他一定要想个法子,再去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