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随着舞动的倩影越舞越快,洛秋的目光渐渐变了。
不世之书,行之卷。
曾经修有生之卷的洛秋对这种感觉绝不陌生,这是唯有不世之书才有的异样感,任何武学都不可能模仿。
而珠帘之后的女子,每动一步都给他这种异样的感觉,在不世之书中也只有行之卷才能做到如此。
不过,可惜的是此女并不曾修有行之卷,所会的只是惊鸿舞。
“诸位公子,今日是非烟姑娘的出阁之日,凌烟阁想为其找一个好的归宿,希望诸位公子能够抬爱”
高台之上,一名姿容不俗的妇人走来,浓妆淡抹间风韵迷人,朱唇轻启,轻声笑道。
话落,惊起千层浪,一时震动,却又迅速回过神来,赶忙报价,生怕错过。
在场皆是权贵之后,最不缺便是金银,愣神的工夫,价钱已经高的吓人。
红衣一直在等着洛秋开口,凯旋侯府同样不缺钱,钱财对于别人来说可能重要,但对于凯旋侯府来说,是多是少并没有太多的意义。
迟迟的等待,却没有任何回应,在一名紫衣男子将价钱抬到一个恐怖的数字后,周围的声音顿时小了起来。
台上的妇人笑的嘴都合不拢了,这个价钱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但房间里的那位还没给她指示,她还不能开口答应。
气氛渐渐平静,在场之人都在等着妇人表态,紫衣男子也是看着台上,静等答复。
时间一点点过去,妇人脸上都有些出汗了,可是楼上的房间中依然没有指示传下,在场的人等的有些不耐烦,纷纷起哄,紫衣男子眉头也是渐渐皱起,显示出不满。
“黄金一百万两”
就在这时,楼上一道清冷的声音传下,打破了僵局,妇人身子一颤,有些无奈,却也松了口气。
在场之人不干了,这分明是一个女子,哪有女人买女人的?
紫衣男子神色变得难看之极,这个价钱,出的过分,已是拒绝了任何人再开价。
珠帘之后,那一抹倩影微微放下紧张的娇躯,眉色间几分凄苦。
“红衣,带他上来”楼上的房间再次传下指令,只是,这一次唯有红衣能够听到。
“公子,我家主人有请”红衣俯身,在洛秋耳边轻道。
洛秋点了点头,正主终于要出现了。
两人不留痕迹地离开了原地,顺着一条安静的回廊上了二楼,这里是客人的禁步区,平日里很少有人能够上来。
初入珠帘,雅致的房间中,一抹倾城倩影正静静煮茶,一袭宫装轻束,青丝如瀑,肌肤如玉,美目流盼,绝世容颜完美的有些不真实,一颦一笑之间流露出一种难言的风韵,宛如一朵出淤泥的白莲,清香淡雅,出尘脱俗。
见洛秋到来,暮成雪亲自起身斟茶,长发垂下,遮住半边绝美容颜,专心而又细致,仿佛在迎接相识许久的朋友。
“公子,请”暮成雪将茶杯轻轻退到洛秋面前,不急不慢道。
洛秋更不着急,茶入口中,只感觉一股沁人心脾的茶香在舌尖缭绕,回味留长,让人心旷神怡。
“好茶”洛秋中肯地评价了一句。
“公子也懂茶?”暮成雪奇道。
人生最难觅知音,只是洛秋接下来的回答却将她的幻想无情地打破。
“不懂”洛秋很诚实地回答道。
“公子谈吐,当真是与众不同”暮成雪轻笑,也不在意,开口道。
再斟一杯茶放到洛秋面前,暮成雪似是无意地问道“不知公子觉得非烟怎么样”
洛秋心中一叹,终于来了。
端起茶来默默品尝,洛秋不愿开口,这已不是自己的事了,除了他还要牵扯到一名苦命的女子,就这样被送来送去,若说自愿,谁又能够相信。
“非烟到了该出阁的年龄,公子若不喜,那也只是被其他权贵弟子买去,最终沦为玩物而已”
暮成雪的话很残酷,却也是事实,女人总有年老色衰之时,烟花之地出来的女子毕竟有着不光彩的身份,注定无法得到善终。
不过,如今的雪非烟却是在绝代风华的时刻,想将其纳入怀中的人绝不在少数,此时点头,无疑将是一个难尝的人情。
茶水很好喝,却也淡有苦涩,洛秋不是一个容易心软的人,虽然近几年好了一些,多了许多人情味,但追根到底,这种人情味只是面对他在乎的人。
“关我何事”
最冷静的话,道出最无情的回答,一再逼迫下,洛秋放下手中的茶杯,淡淡回答道。
“若无他事,我想我该回去了,时辰已不早,侯府不喜欢太晚关门”
客有走意,暮成雪微怔,旋即回过神,轻声一笑,也不再挽留,道,“红衣,送公子一程”
“不用了,多谢款待”拒绝了红衣相送,洛秋推动着身下的轮椅顺着原路离去。
“小姐,为何不挽留他”红衣不解问道。
“我们对他的了解太少,这一次也只是试探而已,不过没想到的是,他对非烟的事情竟会如此冷漠,毫不掩饰”暮成雪纤眉微皱,对手远比想象中的要难对付,下一次看来要亮出真正的底牌了。
“那非烟怎么办”红衣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道。
“送到凯旋侯府,若侯府不收,便带回来交与红娘,是接客还是送予权贵任凭红娘安排”暮成雪小心地收拾着桌上的茶具,不甚在意道。
“哐当”隔壁房间,一道东西摔落的声音响起,令红衣不喜地皱了皱眉头,这丫头担子越来越大了,竟然敢偷听她们讲话。
桌前,暮成雪嘴角弯起一抹好看的弧度,半边容颜被垂下的青丝遮住,让人看不清晰。
微凉的风,吹起一瀑灰发,洛秋行在尹河旁,疲惫的眸子再难看到一丝先前的光彩。
“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响起,洛秋掩嘴,鲜血顺着指缝淌下,眉心,一抹死气若隐若现,时至今日,无生之卷的压制,一身伤体再难支撑下去。
风萧萧,是送别的哀声,一道妖异的身影缓缓走来,银色的眸,黑色的发,墨白大氅在风中舞动。
墨剑出,墨中带艳,剑鸣一瞬,已至身前,剑者的招式,毫无试探,因为知晓对手根基,是尊重,也是凝重。
君少卿是最早知晓洛秋身具生之卷的人,但他并不在乎,他来的原因只有一个,为青霜谷之战画上最后的句号。
剑指相接,带出的是一瀑凄艳的血花,一招过后,墨剑透体,毫无阻碍。
“嗯?”
君少卿银眸一凛,方才感觉出不寻常,拔出墨剑,一指封住流血的伤口,缓缓道“你之根基,怎会摧残至此”
“用了不该用的力量而已”洛秋疲惫一笑,却牵扯住伤口,致使又是一阵的剧烈的咳嗽声。
君少卿眉头皱了皱,翻掌提气,缓缓按下,功体源源不断注入洛秋体内,却如同石沉大海,泛不起一丝波涛。
“没用的”
洛秋好不容易止住咳嗽,旋即阻止了君少卿继续为他耗费功体,他一身生机将近,已不是人力所能逆转。
“你欠我的人情何时还?”君少卿神色平静,开口道。
“来世吧”洛秋难得的开了一个玩笑,但也只有来世了。
“我记得了,希望你亦记得自己的承诺”
墨剑回归腰后剑鞘,君少卿转身离去,轻描淡写的话语,却掩不住最为相惜的遗憾。
此生,是否还有相见时,这一战,终再难有结果。
清冷的月,照耀着两道离去的身影,今生不应相遇的对手,就在此刻背身分别,墨剑掩光,灰发飞舞,道尽人生的苦涩和无奈。
“公子,夫人让我来接你”夜色中,朱雀缓缓走来,看着轮椅上疲惫的身影,出声道。
“恩,走吧”
洛秋颔首,借着月色看着夜中的皇城,原来,世间的景象是这样的。
这些年,走的太快,他都忘了看一眼四周,如今,停下来,他才发现人世间的景象竟是这样的让人留恋。
“朱雀,对不起”
迟来的道歉,来得有些晚,曾经的一箭几乎洞穿阴阳,若不是朱雀命大,关键时刻堪堪避开了心泉要害,这一声道歉,洛秋就再也没有机会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