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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上邪!

那是一个春风和煦的清晨。

萧挽星穿着最干净的一身新衣服,拎听着老师的指导:“……现在你们可以和自己最喜欢的小朋友坐在一起……”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挽星几乎毫不迟疑地冲向了那个梳着羊角辫、眼睛大大、笑容甜甜的小女孩。

“你给我站住——!”

一声响彻云霄的怒吼把所有人硬生生定在了原地,惊诧地注视着那个小小的身影,实在不能相信这样一个小女孩能发出如此惊人的大声——不过挽星没回头看,而是加快了步伐,迈开小腿拼命冲刺。

“你还敢跑?!”

而后传来呼呼的风声,挽星闭上眼睛,向那个扎羊角辫的可爱女生伸出双手——只差一点点!再一点点他就可以摆脱恶梦!

但恶梦却不甘心放开他——

“砰!”

他的后背被那熟悉的无影脚一击命中……

“又失败了……”挽星趴在地上,不顾眼泪把脸上的灰土和成泥,沮丧地站不起来。他真想就那样趴倒在地,再也不用起来。但一只小手却把他的手腕握住,高高地举起。一个声音得意洋洋地大声报告:“老师!我和萧挽星坐在一起!”

幼儿园大班开学的第一天,萧挽星明白了两件事:一、如果他不能成为一个比燕云衣更强壮的人,他的恶梦永远不会醒;二、如果他不能甩掉燕云衣,他的人生要么打光棍,要么和这个河东狮一起度过——总之是一片灰暗。

挽星小小的头脑实在想不通,他到底在何时何地招惹了燕云衣。

记得他进幼儿园的第一天,燕云衣就大摇大摆来到他面前,扬着下巴上下打量了他几个回合,然后轻嗤了一声:“投胎没投好?怎么长了这么一副弱智兮兮的样子?”

她一定是这块地盘上的老大!——这是挽星当时的第一个念头。

接着,他就摸出自己最好的一个大苹果,友善地递给她,微笑着说:“以后还请你多多照顾!”

文艺片里的大人们都是这样跟老大说话的。但文艺片里的老大可没有使劲眨巴着眼睛,泪光闪闪地扑到人身上……

“灵威仰……我找到你了!你别想跑!”

挽星的恶梦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开始了。

有一件事他没看错:燕云衣是这里的老大。

她不欺负人(挽星除外),但她的举手投足却处处与众不同,她的话似乎总是很有道理,让人不得不服,连老师也常常对她的表现发出由衷的赞叹。

她这种不知从何而来的气质,注定了她走到哪里都是老大——这可苦了挽星。从燕云衣接下那个大苹果的一刻开始,他就成了她的附属物品:不能和别的女生坐在一起;不能和别的女生一起做游戏;不能把好吃的零食分给别的女生;不能和别的女生一起回家;不能和别的女生……总之就是不能对别的女生有非分之想——简直就是颠倒了的三从四德。

从此,挽星的生活就彻底被摧毁……

自从听过了《基督山伯爵》的故事,挽星就下定决心,要向那位潇洒的伯爵看齐,用自己的勇气和智慧挣脱燕云衣的魔掌。他开始了不懈的斗争:争取和别的女生多说几句话——但结果总是饱受云衣一顿老拳;争取和别的女生一起做游戏——但毫无例外地被云衣拖到一边;争取和别的女生坐在一起——但,就像大家在开头看到的,他总是被云衣的无影脚践踏……

云衣是一座最可怕的监狱——一座成长的监狱,而且她的智慧和力量总是领先挽星一步,让挽星所有的努力变得滑稽可笑。

挽星就这样愁眉苦脸地长大了,长成了一个高高瘦瘦的少年。

他的人生还是没有任何转变的迹象:燕云衣就像一个无孔不入的魔王,跟在他的脚根后面,和他一起进入一所学校、一个班级,和他分享一张课桌……

记得初中三年级那一天,老师一定是听到了上帝的感召,大发慈悲地重新安排座位——挽星第一次离开了云衣的魔掌!虽然只相隔了两个座位,但挽星第一次听到了天堂里流泻出来的歌声……

幸福总是短暂的,挽星的幸福也不能例外。

一个清越的声音柔和地冲散了天堂里的音乐:“老师!我的理科学得好,萧挽星的文科学得好,我们坐在一起可以互相帮助!”

胡说!胡说!老师——你别上当!我的文科没比她强多少啊!也就是偶尔比她高那么一两分……老……师……

挽星实在不明白,为什么燕云衣说出来的理由总是那么冠冕堂皇,在他看来明明是无理取闹,却偏偏能把老师唬住……

“哐哐”几声课桌响,燕云衣那恶魔般的笑容再一次接近。

“互相帮助吧!”她是这么说的,但挽星总觉得她那得意的目光透露着一个信息:“你这辈子注定逃不出我的手心!”

世上怎么有这么烦人的女人!

十八岁那一年,挽星终于闯开了一片自己的天空——他幸运地获得一所著名院校的垂青,将要离开故乡,去遥远的外地发展。

但在挽星看来,最幸运的事情还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摆脱了云衣的束缚!

云衣据说要去另一个遥远的地方。他的恶梦终于要醒来了!

大学校园生活很轻松,轻松得让挽星有些不适应:一时间,好像什么事情都没人管了。没人管你用课余时间干什么;没人管你是不是用功读书;更没人跟在你身后唠唠叨叨……

云衣偶尔会从网络里传来一些问候。不知是不是人在外地的缘故,挽星竟然觉得这样的问候很亲切。不过他还是不喜欢云衣那种高高在上的口吻。

一年之后的一个傍晚,挽星正和朋友在虚拟的空间里玩模拟游戏——这游戏最近很流行,据说是一个二十岁的女孩子开发的。玩家在游戏里扮演着形形色色的神仙鬼怪,一戴上精巧的头盔,就能感受到超越人类的神奇。

挽星第一次玩这个游戏时,从一大串长长的角色名单里,一眼看到了“灵威仰”。

“那是天帝的名字。”朋友说,“不过这个角色很难申请到。我还没听说谁扮演过天帝呢!”——他扮演的角色是一个叫做“净泽”的龙神。

天帝的名字?

挽星有些惊讶——原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把他当作了天帝……

挽星的申请很成功。他在金色的云端赞叹着游戏制作人的奇思妙想,在瑰伟的殿堂里听着老少神仙们絮絮叨叨汇报工作,在宽阔的天河边享受清风、聆听涛声……

他常常很好奇,那个挂着“星隐宫甘碧殿”牌匾的华屋里,是不是住着“天后”?他总是找不到通往那里的路径。也许“天后”这个角色也很难申请?反正挽星在这个游戏里从没有见过甘碧殿的主人——天帝找不到天后,真可笑!

“天后?”朋友挠了挠头,“据说这个角色从没一个人申请到,可能是系统自生的,必须晋升到一定等级才能见到——你加油吧,‘天帝’陛下。”

系统自生?挽星有些失望。系统总是死板的,而在他心目中,天后应该是活生生的、由一个活生生的人来扮演才能彰显她的灵气。

“什么?你这话可稀奇了!系统自生的角色比人扮演的角色可靠多了!”朋友咂了咂嘴,“虽然《幻想冥界》(这是那个游戏的名字)的申请程序很严格,但也保不准有人虚造材料——万一一个很美、很让人心动的女性角色是一个大男人在扮演,还不把人恶心死?”

挽星只好叹了口气。

在这个游戏中闯荡了许久,公平公正地处理了很多事务之后,系统终于认可了挽星的成绩——一条通往甘碧殿的道路出现了。

挽星的心嗵嗵直跳,他远远地看着那个绿色的窈窕身影,竟然有种错觉——也许是因为云衣也很喜欢绿色,绿色的衣衫已经成了挽星的心病。

她……和挽星想象中的天后真的差了很多。

挽星原以为天后会端庄地坐在宫殿里吟诗抚琴,但……怎么看她的样子,都像是在建筑工地上指挥盖房……

“这个,这个搭到那个上边!”她很有气势地指挥着天兵天将,时不时展开图纸看一看,满意地点点头。有时她也会摇摇头,摇动如瀑的青丝,闪动一片柔和的光晕——她就像在发光一样!

也许是听到了挽星的脚步,她一甩长发——挽星看到了一张柔和的脸庞,鼻尖上还闪烁着细细的汗珠。

她开心地一笑,露出莹润的贝齿:“灵威仰!”

这一声招呼坚定了挽星刚才打算晕倒的决心。

“燕——云——衣……”

“燕云衣?那是谁?我是‘羲何’啊!”那天真的面孔充满疑惑,“你……你怎么几天不见,满嘴说起胡话了?”

挽星来不及解释,这个“羲何”就吸了口气,好像恍然大悟,神情也一变,声色俱厉地说:“你是不是来阻挠我的改建工程?我告诉你!这儿我做主,没你的事!你说什么我也不会听的!这个瞰河台是我精心筹划好久才付诸实现的,谁也不能阻止我!”

挽星挠了挠头,心说:“她说自己不是燕云衣,但那种霸道的样子哪有分别?”

“你心里在叽里咕噜说什么呢?!”

“没有……”挽星心虚地捂住心口。难不成这人还能看透别人的心思?“我、我只是想问问:需要帮忙吗?”

羲何愣了一刻,旋即快乐地笑起来:“你真的有点变了!来帮忙吧!”

瞰河台,顾名思义,就是俯瞰天河的高台。

台落成的那天,挽星和羲何并肩坐在台边,远眺滚滚天河。两个人都不言语,似乎不想让任何声音打乱了周围的静谧。

许久,羲何终于说:“我们好久没有一起看天河了。”

“以后天天看也可以啊!”挽星忽然就脱口而出这么一句话,自己也有些意外。

羲何笑了笑,“好——”

这就像一个永远不会过期的承诺,让挽星不想从这个虚幻的世界里离开。

“我喜欢上一个虚构的人物。”

他愁眉苦脸地向朋友倾诉时,换来对方一哆嗦。“什么?!”朋友瞪大了眼睛,“现在是什么时代了,怎么会有人把游戏当真呢!”

“对我来说,那就像过去的记忆一样。虽然记忆中的事物不在现实中,但却是真实的!”挽星抗议道:“她一定在某个地方,她一定是活生生的!系统不可能创造出这样一个鲜活的人!”

“那直接问她好了。”朋友耸耸肩,“如果她不告诉你,我就只剩下一个建议:再也别去碰那个游戏。”

也许这是最实际的一个建议。

羲何的长发在高台上的风中轻舞,她的神情既不惊讶,也不热心。“见我?”她轻轻地重复挽星的建议,语气很犹豫,“为什么要见我?你不是天天在看着我吗?”

“这不一样!”挽星固执地坚持道:“在这里的是灵威仰和羲何,不是萧挽星和、和……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

“如果见了会失望呢?”羲何淡淡的语调好像不是拒绝。

挽星看到了希望,继续说:“怎么可能?……失望也好!如果不能见到你,我总不会断了这个念头。”

羲何按住挽星的肩头,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会去找你。我会找到你!到时候,你可别想跑!”

嗯?这句话似乎有点耳熟……挽星的肩膀在羲何纤细的手下一哆嗦。怎么忽然有种心甘情愿上当的感觉?

淡黄色的长椅上,那一袭浅绿的长裙嫩得如同新生的柳叶,在午后的清风里轻轻摇曳。

挽星却如同置身一只巨大的隔音罩内,只听到两个声音:某个地方有只云雀一笑而过;胸膛里的心脏嗵嗵直跳。

长发遮住了她的侧脸,挽星看不清她的面目,但那窈窕的身影却让挽星觉得熟悉亲切。他脑中一片空白,微微颤抖着木然地走向那个浅绿的迷梦,想不出下一秒的相见是什么样的情景,也没有去想。

直到那白皙柔美的脸庞冲着他展示出璀璨的笑容,那弯弯的眉毛得意地轻轻上扬,那深邃晶莹的黑眸透出狡黠顽皮的灵光,那清越的声音带着微笑响起:“好久不见!”……

直到这时候,萧挽星的世界才有了别的声音:他自己的一声惨叫——

“燕、云……衣?!”

苍天哪!怎么真的是她……

萧挽星这辈子似乎注定逃不出燕云衣的手心,即使他以为自己一个跟头翻了十万八千里,但最终还是要被压在五行山下……他很想搞一个大型游行,号召全民抵制燕云衣开发的那个邪恶游戏,但很显然,别人并不像他一样觉得自己的人生陷入一个圈套;他很想收回以前说过的话,或者做一些必要的进一步解释,但云衣总是哈哈一笑,拍拍他的肩膀,说一句“老夫老妻了,你那点鬼主意我会不知道?什么也不用说了!”然后就没了下文。

谁跟她是老夫老妻?!真是无耻!

但“亲切、可爱、温柔、优雅、美丽”的云衣时常来看他,让他一切避谣的努力都成了徒劳。他成了这个男多女少的学校中,许多男生最嫉妒的人。挽星还没和哪个女生谈过一次真真正正、轰轰烈烈的恋爱,他也没觉得哪个女生特别——他把这一切归结为小时候受到燕云衣的心理虐待导致的内伤——现在倒好,他试图摆脱云衣,对某个女生友好一些,立刻有无数个他根本不认识的人在背后指责他“不知足”,“没良心”、“脚踩两只船”……其中男女都有……

他童年的噩梦在一步一步走入现实。

“如果不能甩掉燕云衣,我的人生要么打光棍,要么和这个河东狮一起度过——总之是一片灰暗。”他这样抱怨着,引来朋友诧异的惊呼:“你别不知足了!那可是燕云衣——美貌和智慧并存的燕云衣啊!她的身家资产就不用说了,光是对你这份执着,你到哪儿找去?!这样吧,咱们用个老套的方法:你找张纸,中间画条线,左边写她的优点,右边写她的缺点。写完你就知道自己的真实想法了——”

挽星那张纸,左边略占优势,但右边也不含糊:“霸道,不尊重别人的意见,小看人,喜欢捉弄人”

“这就是我的真实想法——这就是真正的燕云衣!你们都被她的假象骗了!”挽星抖着那张纸,郁闷地把啤酒罐扔到一边。

他的死党已经有些醉意,躺在草坪上睁大了迷离的眼睛,扫了那张纸一眼,“这、这不是挺可爱的吗……完美无缺的人到哪儿找去?有点瑕疵,才是活生生的人嘛!再说,就算真有完美的人,人家能看得上你?凭你哪点啊?人家能像燕云衣那样对你?别做梦了!”

“……这倒是……”挽星也躺在草坪上,看着灰蒙蒙的夜空,“可我就是有点不甘心!从小到大,都是她一直压制着我的意愿,指挥我干这干那……”

“嘁!是你小时候说要人家照顾的——人家这是信守承诺!多不容易!”朋友嘀嘀咕咕地说:“我看燕云衣挺不错,再说,除了她,还有第二个女生和你说过二十个字以上的句子吗?……有时候,看太熟悉的东西,你得换个角度——比如说那个游戏,不就让你喜欢她了?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喜欢上一个虚构的人物’……”

这都是实话。

但挽星却上了实话的当。

在他打算换个角度看云衣之前,可不知道这个死党收了云衣“友情”赠送的一整套游戏装备……怪不得他连挽星和云衣小时候说过的话都知道!

说句实在话:燕云衣其实满不错。虽然有时候她有些自大,但她那种永远都乐观积极的态度却让挽星常常受到触动。

挽星后来想:大家愿意听云衣的话,其实是有原因的。原因就是她不放弃,不断地向对方解释自己的理由,说服对方接受她、理解她,即使被误解和拒绝,她也不会放弃、不会沮丧。所以无论大事小事,她总是能成功。

但她不是圣人,有时候,她也会对沟通不良的局面感到烦躁,对对方显露出不耐烦。因此别人就以为她自恃聪明小看别人,其实她只是和其他人一样,遇到了心烦的事。

考虑到这些前因后果,挽星再一次列出了云衣的优点和缺点,仔细审视了一遍。

这第二张清单,比第一张晚了四年。

列这张清单是因为他听说有个男人向云衣求婚了!

他必须下定决心采取行动!

不知道为什么,挽星的潜意识中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燕云衣不该嫁给别人。虽然他从来也没想过要和云衣有一个白头偕老的未来,然而私心里却觉得,云衣可以一生一世缠着他,但不可以嫁给别人——这种念头太自私了,挽星却决定索性自私到底。

他不知道云衣是怎么想的。向她求婚的那个人据说是个有钱有势、本人又英俊潇洒的少爷。听说这小子满脑子古怪的主意,总是从古老的文学典籍中学习浪漫的场景,向云衣求婚那天,他用玫瑰花瓣铺成十几米长的红地毯……那可是玫瑰花啊!列为国家濒危植物的玫瑰花啊!

云衣的女伴在第一时间把这件啧啧称奇的事情透露给挽星。

而挽星则义不容辞地把这件事原原本本汇报给绿色环保协会,顺便给大小报社发送了一篇檄文《玫瑰花在流血》,配有触目惊心的清晰图片。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那位公子还未得到美人芳心默许,就被闪烁着红蓝光芒、呼啸而来的警用飞车带走了……

直到这个时候,挽星才决定直面自己的未来——云衣当然应该知道这是谁干的好人好事,但她的表情却不像要发给挽星小红花以示表彰。

很显然,她在等待着,等着她期待的事情发生。

于是,在众望所归之中,挽星揣着他列的两张优缺点清单,向云衣求婚了。

“四年前,对我而言,你是场恶梦;四年后的今天,失去你,对我而言是一场永远不会醒来的恶梦……”——挽星不记得自己都说了什么,只有这一句,被云衣的女伴录了下来,刻在一块仿蓝水晶上作为结婚贺礼。

云衣除了说“好”,没有发表别的意见。正是她这种模糊的表态,让挽星觉得心惊肉跳,好像自己又干了什么傻事。头脑冷静之后,他连着打了好几个冷颤,似乎真正的磨难才要开始。

“你真有勇气……”

新婚第一天,云衣按住挽星的肩头,不怀好意地微笑着说:“你竟然敢在那么多人面前,大声念我的缺点!还用四年前和四年后的缺点做比较!萧挽星,你的求婚真……有创意。”

挽星当时只有一个念头:撒腿跑吧!现在去买票还来得及。从此以后到穷乡僻壤隐居去……

但云衣的手心却不是他想逃就能逃出的。

他在这看似柔弱的手心里,一下就被攥了三年。

要是真有“永远”,挽星愿意找一个“永远”放在他和云衣的婚姻里。

他从未想过:生个孩子居然会死人!

这是什么时代了,难产这种事情只有古装戏里才能看到,竟然也会发生在现实中。要是发生在别人身上,挽星可能只觉得不可思议和惋惜,但这却发生在云衣身上。

云衣似乎在生产之前就有了预感,她并不怎么伤心,只是平静地说:“这孩子,实在太强了——人类的身体承受不了孕育他的重负。我不抱怨。我们是为这孩子而来的,为了用人的身体孕育这个强大的‘灵’而来。他来了,我也该走了——回去,回到我们的家。”

挽星不知道她稀里糊涂说的什么鬼话,但他不想和云衣争论。他当时可没想到云衣会因为生孩子而死。

“给他起个名字吧,”挽星轻柔地问,“你有什么好主意吗?”

云衣的笑容好似恶作剧,“当然是我来起名!你起的名字总是拖拖拉拉。我想一下,嗯,叫‘十一’怎么样?”

“十一?!萧十一?!这是人的名字?!又不是生在十月一日,干吗叫这么……的名字!”挽星当时就表示反对,但云衣却淡淡地说:“这是第十一个……我从来没想过,生孩子会死人。虽然我知道,常羲就是这么‘死’的,但我没想到这种事情终于轮到了我。”

“又说傻话呢!”挽星可不相信真有人因为这种事情死了。

云衣愣了一下,轻轻颔首,“傻话?对了,在你看来,我一定常常说这样没头没脑的傻话。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我只要你答应一件事:别为我的死伤心。这不容易,但你要做到!因为我们会在另一个地方见面,在那里,我们的婚姻里有‘永远’。当你回到那里的时候,会觉得为‘燕云衣’短暂生命的终结而伤心,是很可笑的。”

挽星没有立即答应——云衣凝重的口吻着实让他吃惊。

云衣闭上眼睛,似乎很累,喃喃道:“映晗。这个孩子叫萧映晗。”

云衣,她总是强人所难——不伤心,这岂是答应了就能做到的?

挽星不记得自己在云衣的葬礼上做了些什么,后来有人告诉他,那天他的表现非常不像个男人……

那又如何?挽星对这些琐事付之一笑,一个苦得不能再苦的笑。

也许真有一天,云衣会实践她的诺言:在另一个地方相见……

——六十二年后——

病房中的哭声连天并没有让挽星诧异——这都在预料之中。

让他惊奇的是那个清瘦的白衣男子和那个黑衣的小鬼头——他们古怪的表情怎么看都像是憋着笑……

“原来天帝陛下衰老之后是这种样子……”那小鬼“咯”了两声,好像终于忍不住笑出来,“我一直想知道他的不老容颜会朝什么方向演变,今天终于如愿以偿。”

白衣男子似乎正经一些,他恭敬地握住挽星的手,说:“陛下,阎罗大王在等您。”

被他的手一握,挽星的灵魂似乎都发出光来。往事像滴在纸上的水,开始慢慢渗过那层薄薄的屏蔽,越来越清晰。

他的形象不再是一个慈祥的老人,而渐渐幻化成高大的青年;他的神情不再惊疑,渐渐从容镇定。他微微一笑,说:“不必了。告诉炫光,我要回天庭,改天再去看他。”

挽星远远地看着那个绿色的窈窕身影和那似曾相识的场面。

“这个,这个搭到那个上边!”她很有气势地指挥着天兵天将,时不时展开图纸看一看,满意地点点头。有时她也会摇摇头,摇动如瀑的青丝,闪动一片柔和的光晕。也许是听到了挽星的脚步,她一甩长发——挽星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庞,鼻尖上还闪烁着细细的汗珠。

她开心地一笑,露出莹润的贝齿:“灵威仰,你回来了!”

“嗯!”他答应一声,心里竟有些微微的酸楚,“我回来了。”

羲何一点都没变。她趁着天帝不在,翻修了天庭的大部分建筑。

真正的天庭竟然没有那个著名的“瞰河台”!这一点羲何可不能接受。为了迎接天帝回来,她在完成了天庭大部分翻修工程之后,终于建了一个真正的瞰河台。

他们第一次真正地坐在瞰河台边,俯瞰滚滚天河。

羲何的长发在风里微舞,她轻轻地说:“俯瞰天河,就好像在俯瞰‘永远’,没有一个尽头。我早说过,当这一天来临,你会觉得为‘燕云衣’短暂生命的终结而伤心,是很可笑的。”

天帝陛下没有附和,而是摇了摇头。他的声音温柔而坚定:

“为所爱的人伤心,我‘永远’不会觉得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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