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兴奋异常,在这片海面是逡巡了小半天,第一次看到有点异样,在两个孩子渐渐停歇下来的哭声里,我们的大船栽了一船的面包树,向着那里驶了过去。
“哥,是不是你的龙吟剑一出,才引出这么些动静?”小月的眼睛放光,狠狠地盯着刚才的地方,“就是这里了,看看,有什么?是不是那条暗道?”
没等她说完,我就一下子跳了下去。关于暗道的说法已经太多了,刚才,我们众目睽睽地,都看到了,不过不是暗道,而是一条深深的海沟。
可是等我们的大船驶过来的时候,大海的海面已经回到了刚才的样子,那里什么都没有。
从它那一瞬间的汹涌态势来看,那绝不是现在的样子。我手里抓了龙吟宝剑,在原地来来回回地游了好几圈儿,为了看得仔细,我还试着潜到水下去看看,可是,不行。
那口龙吟剑抓在我的手上,它带来的浮力出乎我想像的大,任凭海上的波浪一层层地涌来,它带给我的安全感却是从来没有过的。
“哥,到底有什么啊?”她们在龟船的甲板之上,探着身子问我。
我朝他们摇摇头,说,“有!我终于发现了,快来看啊!”
柳眉把怀里的儿子塞到了画的手里,刘妍、六角,三个人几乎没打迟疑,翻身就从船上跳入了海里。姜婉当事人和小月不会水,她们有些着急地问,“贤子姐姐,看到什么了?”
“呸!他竟然敢诓我们下水!扁他!”六角一声喊,水中的三个女人一齐向我游来,我哈哈笑着爬到船上,“我说了有,可是我还没有说有什么,你们怎么这么没有耐性,反而怪我。”
“那你说,你想说有什么?不许你抵赖。”
“当然是有海水啊!”
“哈,你真够坏的,居然 把我们三个都骗下来了!”她们纷纷叫着船上的人,帮一把手,把她们拉上来。我说,“这大热的天气,我是心疼你们,才想出这个法子,让你们也跟我一样,在水里游一游,不是更凉快!”
说归说,笑归笑,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六角和柳眉先爬了上来,她们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可见刚才是多么的急切,不过这样一来,她们玲珑的曲线尽归我眼底,这可是白送的,不看白不看啊,姜婉清笑着说,“姐姐们,你们上当了,这才是他想看的!”
刘妍是最后一个被拉上船的。她上来后,偶然低头,却看到一件东西,正隐隐约约的地龟船的船尾水面上起伏,“老公你快看,这是什么?”
我的眼睛死盯在柳眉和六角的身上,那里凹凸毕现,“刘妍,我才不上你的当,快站过来,让我看看你们三个,谁最近吃得多、睡得多了。”
“不是的,我说的是真的,你快来看呀!”
我从刘妍的语调里听出了紧张,看来不像是假的。
我恋恋不舍地把目光从她们的身上移开,往刘妍手指的地方看去。
一大团唾液似的泡沫,里面裹了一件衣服,而且这件衣服正挂在一块木板上边,已经破烂不堪了,随着涌动的海水,正在一起一伏的。
这是什么?我们已经离开了马累岛不下三十里,怎么这里会有衣服呢?
随着海水在船尾的拍击,那团粘腻的东西在海水里一点一点地滚动着,浮出水面浅浅的一层。
我把手中的龙吟剑慢慢地靠近那团东西,剑尖试探着将它一拨,在水里翻转了一下,随后,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孔,出现在了乱衣褴褛的杂物中。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画她们都凑了过来,她们预感到我看到了什么东西,站在我身后问,“老公,那是什么东西?”
我说,“你们不要过来,先听我说,”我怕突见之下吓 着她们,“你们听我说,这水里是一个人,确切说是一个人的身体的一大部分。”
“一个人?是谁?”
“范厨师。”
“啊?是他?他怎么会在这里?还不把他救上来。”人们七嘴八舌地说着,在我的身后一个劲地往前挤,我生怕她们会把我挤下去,现在,我可不想再下海里去了。
是的,水里的那个人就是范厨师,但是他已经大变了模样。
我叫六角、柳眉和刘妍一起先回舱室里去换掉身上的湿衣服,“一会有你们看的,不过这事得让男人们来干,你们都下去吧。”几个人下去之后,两名军士被我叫到了船顶上。
我们砍了两根粗壮些的面包树枝,削去细枝碎叶,三人合力,叉住了那团东西,把它挑到了甲板上。
这个人,确切地说,这个大半部分的人,正是范厨师。
我从那件依然能辨别出颜色的破碎的衣服上还能看出,这正是范厨师那天晚上所穿的。
他的身体只剩下了一只囫囵的躯干,而两只胳膊、两只脚,已经残缺不全。
胳膊是从大臂的根部不见了,只留下了两根露着白森森的臂骨,而两条腿也惨不忍睹,小腿以至膝盖都不见了,大腿上的腿肉都被海水泡得鼓胀了起来。
他的躯干上涂了一层似绿非绿,如脓如胶的东西,一股说不清是什么的味道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
军士们用手捂着口鼻,“将军,他已经死了。”是啊,不知道他遇到了怎么样恐怖的事情,会变成了这样,他的脑袋上,只连汤带水地粘了几缕头发在上边,左右两只耳朵也分别剩下了一半,边缘上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过似的,他紧闭着眼皮,看来一动不动。
“把他放在这里,在太阳底下晾一晾,带回去。”我低声吩咐着他们。
“不会吧,将军,这半拉玩艺还留着他干什么?扔下去算了。”一个军士抱怨着,“我怕我晚上的宴席都没心情吃了呢!”我也有种极度恶心的感觉,可是,他再不是人,也是个人啊,出于革命的人道主义精神,我得给他找个向阳的山坡埋起来啊。
我们坐在那里,看着那团乱糟糟的东西发呆。小月从船尾的舷窗里问道,“哥,是谁?”
“是范厨师,不过身子剩下了一半,左腿剩下了一根大腿,右腿小腿以下全不见了,两条胳膊不知道去哪久串门去了,另外,他身上的衣服也已经烂成了破片片,哇!连他的烂乳 头都露出来了,小月你想不想看一眼?”
“哥你讨厌,我才不想看。”话虽如此说,但是我却听到她们的舱里低声地议论起来。
他怎么会在这里出现?这个范厨师,我明明是在离马累岛往南很远的地方失去他们的踪迹的。
而现在,他却只身——只离破碎之身,出现在马累岛西边的海中。
“没有想到,他会是这样的下场,想当初,这个范厨师是何等的风光呀!”我们,我与两位军士们感慨着,下边在返航的命令,如果路上顺利的话,我们会赶在天黑之前回到马累岛,去参加那场等了许久的盛会。
范厨师,这位曾经、几乎有能力决定西海命运的霸主,就横陈在我们的脚边。
我看着他,慢慢的,刚一看到他时的那种极度恶心的感觉慢慢地减轻了不少。
龟船划开了水浪,在船尾拖了一条白色的尾巴,我就这么一直不错眼珠地看着他,他是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的呢?被他的手下暗算?我知道有不少的叱咤风云的头领,在穷途末路的时候,不是死于敌人之手,而是死在手下昔日里那些言听计从的跟班的手里,这样的例子我可以举出许多,已经发生的,还没有发生的,多了是。
或者,他是失足落海,被海中的某种凶猛的鱼类,比如鲨鱼,给撕成了这样。
可是这两种推测都被人否定了。如果他是人害的,不会是这个样子,从范厨师的脖子上来一刀,岂不是更简单?而鲨鱼的话,却不可能腿脚都没有了,而躯干还这般完好,看他裸 露有皮肤,竟然连一道齿痕都看不到,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我忽然就看到了不能让人相信的一幕。
范厨师的眼睫毛,微微地动了一下。
一位军士注意到我的目光,不经意地说,“风吹的吧?”
我身子没动,感觉了一下海面上的风,没错,一点风都没有,一丝风都没有,等我再去看他的时候,一位还军士已经“妈”地一声,跳起来,飞快地跑开了。
这次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范厨师的眼睫毛,确确实实地在动了一下,我只觉得头发皮发麻,一根根的头发都竖了起来!
接着,他的嘴里也像是有意无意地吹出了一口气,原本紧紧地粘连在一起的嘴唇缝隙中,开启了一条细细的小缝儿!
再一会,他的一只左眼皮微微地动了一下,“左眼跳财……左眼跳财……”,没有吓跑的那位军士闭着眼睛,嘴里不住地嘟哝着。
范厨师还没着,一个残缺不全到如此地步的范厨师,他还有生命的迹象!
这个发现立刻让我激动起来。
这真他娘的奇怪透了,我们手忙脚乱地跳起来,从舱里找来了几件旧衣服,小心地择去了也就是在他身上的那一缕缕的粘液,在阳光下,它们已经变成了墨绿色的,像是一条条的海带和紫菜之类的水生植物。
然后,小心地将他用干净的衣物包裹好,放在了面包树的下边,派了两位军士不错眼珠地看着,大船飞快往马累岛上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