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洁不知何意,有些迟疑,我对她道,“怕伤了他不成?”她被我一激,舞枪当棒直砸向姬达,看来还是心有顾虑,那姬达一晃身躲过,我嫌不过瘾,又道,“小姐,这便疼惜上了么?”
那徐洁脸上一红,一咬牙,拿大枪对着姬将军分心就刺!一枪躲过紧接着另一枪又到。
好个姬将军,一躲一闪只在脚下,那徐洁十来枪都扎空。射圃旁有几株柳树,上有鸟窝。方才我们一阵鼓噪,两只回巢的鸟儿不敢近前,一直在那里回旋,刚瞅个空隙飞近,又被底下二人打斗惊起。
姬将军面不改色,只用手中弯弓,对那枪杆一抹,徐洁手中的长枪就刺偏了,一眨眼,将军手中多了一支羽箭,搭箭上弦快得没人看清,只看他,腾挪之中对空中二鸟就是一箭。
待箭落地,那箭杆上,穿定了两只鸟,还在扑簌簌挣扎。
这时有人来报,家宴已然齐备。平原王招呼我们往后殿走来。
看来这徐福,是个懂得享受的人,如果说前边正殿还有些凑合,那这后殿,我想连刘邦当下,也没有他的捧场。
一张长条红木桌,宽六尺,长九尺,台面镶满了清一色的玛脑片,乳白与胭脂红缕缕相间,如天上晚霞,又似熟虾腾着热汽,让人顿觉饥肠辘辘。
我们在桌前分宾主就坐,陪席的还有几位近臣,一声上菜,三名几乎裸着身体的年轻女子,手托银盘走了进来。
只见她们,身前只有一条白麻布片,用两道细索,一道系在脖颈之上,另一道松松地揽于腰间,举步之间,春光乍现。三人面无表情,只是将手中银盘置于桌上,转身又去端菜,在每人面前,都放了一盘一尺长的龙虾,红彤彤勾我的馋虫。
小月坐在我身右侧,也不客气,未等人让,拾起面前的龙虾,卡卡地掰开。
令我们惊奇的是,徐福及他的女儿徐洁,似乎对此已经见惯,仿佛于他们面前走过的,不是妙龄的厨娘,倒是那几位随席的官员,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面上保持正襟危坐,但那眼睛却一直追到三人挑帘不见。
平原王似乎看到我们内心的所想,呵呵一笑道,“那是我们与蛮夷的战利品,只留了这三个了,莫将她们当人。”
一会,那三人又各端银盘走上前来,这次上的上辣丝海螺,小瓮大小的一只螺壳,里面塞满了卷曲的螺肉,点缀些许红辣椒丝,一根竹签插在里面。
很快,菜就上完,大多是我见过但从没吃过的海味,徐福让我们尽量多用,后面还多的是。
我的注意力还在那三位厨娘身上,她们上完了菜并未离去,一个往平原王身边一站,另两个站于我和姬将军身边,也不言语。
但是她们十分乖巧,看我刚拿起一只黄蟹,她便伸出手来,由盘中抓起,翘指掰开蟹壳,放于我的面前,还要拣起银匙替我挖取蟹黄,十月,蟹黄正肥。
但我只感觉到那厨娘微凸的小腹顶在我的腰上,一阵心猿意马,撒缰狂奔。
小月冲她一摆手,“不劳不劳。”亲自持勺,挖了一下,递于我口中,“田哥哥,专心吃蟹哦。”温柔之中带有威胁,一手在下掐我大腿。我立即收了心猿,专心吃蟹,而那厨娘退开一边,规矩地站好。
姬将军倒没什么,自顾海吃,倒是那位徐洁小姐,也冲厨娘一摆手,让她从姬达的身边退下。
一切似乎都尽善尽美,但我始终感觉,只有一处大杀风景。
就是坐于徐福身边一左一右两位妇人,看穿戴必不是下等人物,不然不会在此就坐,但是,看她们容貌,又让我大生疑惑。
年纪也就分别是四十岁左右,面容也呈现养尊处优的气象,但,但,她们也太丑了。
一个是一脸的麻子,大小相套,疑被烟花崩过,一个眉目尚 可,但是下边一对暴牙触目惊心。因有贵客,两人都着意打扮,但也如狗屎下霜,让人不敢再看第二眼。
平原王道,“忘了向二位介绍,这两位,便是我的贱内。”我闻言,一口蟹黄险些喷出。如此丑妇,怎么能生就那样一位如花的女儿?
忙囫囵咽下,“在下,在下,呃,是这样,在下一直对平原王出海以后之事,心存好奇,能否相告一二?”
于是,平原王缓缓道来。
“始皇帝二十八年,出游海上,到了琅邪郡,你大概知道,我祖上世居齐地,就居琅邪,我自幼习学岐黄之术,兼习百工技艺,适逢始皇帝出巡,我便上书请为皇帝出海,寻找长生之药,幸而得准。
于是,我便于当年开工造船三艘,六月开拔,一船童男一千。一船童女一千。一船载五谷种子及百工、器具,并八百连弩手,向大海进发。
传言说我各带童男女三千,不实也,总共仅三千人。再说,又哪有那么大的精力?
况且那秦皇,乃是雄才大略之人,一边允我远行,一边还要防我去而不回,断然不会尽数依我所求。”
“那如何又止有现今这许多人?”小月问道。三千人,也不少呀,但是看这里,人丁并不兴旺。
“小月姑娘的疑虑,我正要说到。”徐福放箸,旁边厨娘手持一方白帕,为他抹去嘴上油渍。而徐福平原王,举着一只油手,看了看,就在那厨娘身前的遮羞布上抹了几把,这等享受,谁信你会回去。
“我们出行入海,一路上经历了无数艰辛,有些事现在不值一提,但是,有三大磨难,至今记忆犹深。”言罢眼望虚空,一抹凄然神色浮上面庞。
“想那始皇帝,威加海内,志在四方,单是焚书坑儒、统一货殖、构筑长城,就是一般人想而未敢想的,绝对是亘古一人,不然,他也不会只消用了十年功夫,便结束了五百年的战国纷争,给百姓一片清平……后来是有无尽的苛捐、徭役,但比起连年争伐、百姓流离失所,奔走呼号,又是强上些许。但有一利便有一弊,他之残暴,也让我夜不能寐。幸有此遣,敢不急急而行?是以有些准备并不充分,在后来,几乎令我们这几船人葬身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