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王哪里见过、又怎会容忍如此飞扬跋扈的强盗行径?
一条鱼船已经半沉在浅水中,舱里进了水,不远处一堆灰烬,扔了一地的鱼刺,老汉的尸体扔在沙滩上,大睁着双眼。
哥两个扑到父亲的身上放声痛哭。
田王一面叫人就地掩埋了老汉,一面忍住胸中的怒火,询问了详细情况,孟将军报告,“火未灭尽,人未走远。”
“追他个婊 子养的,狠狠教训!”
这些人确实没有走远,他们摸着肚皮,打着隔儿,一抬头,发现在四周的树丛中,不知何时出现了来路不明的身影。在他们的疑惑尚未结束的时候,身后响起了弟弟的声音,“就是他们,是他们杀了我爹,这群强盗!”
在他们的前边挡住去路的,是个中等身材的粗壮汉子,他二话不说,与身边的三五名军士举起了手中的弓箭,铁箭头已经缩到了与弓背相齐,他咬着牙说了句,“干他狗日的……”
“嗖嗖嗖……”
羽箭像一只只带着仇恨的鸟儿,在阳光下闪出短促的几道寒光,非常的好看。
首先发难的是苏将军,孟将军不甘示弱,带着他的人从后面下了手,十几支铁箭呈一个扇面射过去,立刻又有几个人中箭,扑倒在地,其余的醒过味来,慌忙四下找地方躲避。
双方离得实在是太近了,几个慌不择路的人往左边跑去,险些撞入为首的一人怀中,一抬头,一道寒光带着冷气已经到了自己的脖子上,那是田王挥出的一刀,中刀人的视界突然飞旋起来,剧痛只是一瞬间,他还看到了自己失去了头颅的怪异身子往外喷溅着一片好看的红雾,仍旧往前奔跑了几步才一下子跪倒在地。
战斗结束得很快,看着地下躺倒的尸体,田王说了一句,“扔到山沟里喂野狗。”
“真痛快,比我们刚才那一仗利索多了。”黄岩有拍马屁的嫌疑,不过确实如此,我也不好说什么,相比自己,我还能说什么呢?
“这只是第一次遭遇,后来我们也吃了不少的苦头。”田王说。“我们以前的仗不是这种打法,不会挑这种憋屈地方开战,一眼看过去不出十步就什么都看不到了,我们的弓箭不能发挥原有的威力。”
“这是丛林战,我们的兵器也不适合在这里使用,”我看看手中的阮师刀,“这个好是好,但是有些长,碍手碍脚的,而且我们的这种阵形也不行。”
他们看着我,对于“丛林战”这种名词,包括田王在内,我估计都是头一次听到。
我把腰间的鱼肠剑拔出来,“田王说的对,好兵器不是在哪里都好用,只有用对了战场才行,丛林战,还要靠这种。”
鱼肠剑,短小锋利,寒气逼人,光华夺目。“长刀长枪,挥出去又被树枝、藤条挡上一下两人下的,力道会打折扣,弄不好还会失了先机,害了自己。”田王不住地点头。
“另外,我们就算有再多的人马,一钻到了原始有丛林里,也显不出多来,倒是给敌人弄出更大的动静,暴露我们的位置。”
我们第一次与渤盆国的人交手就是吃了这样的亏,打了半天,对方的人影子都没好好看上一眼。
“你这样子,是有了心得体会了,不藏着掖着,趁早说出来,大家揣摩揣摩。”
我们以前的战斗,都是快马长刀,现在敌人变了,我们也得随之而变。
我们如今是在人家的地盘上作战,就得入乡随俗,不能大队人马一齐钻林子,要有一支能够与他们周旋的精干小队,让他们同样找不到我们,并在他们意想不到的时候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而大队人马,就要发挥大队人马的优势,总的来说,就是站势、造势。
“怎么讲?”孟想到我说出这么一套理论,“这是哪套兵法上说的?”
田王也很感兴趣,他示意孟将军别打岔,让我说下去,我说,“弓箭的优势,在于集中、远距离、成片杀伤敌人,但是一旦拿着它们钻了林子,敌人举着牛耳尖刀出现在你的身边,你拿着再好的弓箭也使不上劲。我不是说我们的弓箭不好,但是要把它们用在恰当的地方。指导它们的优势发挥出来。
说到站势,弓箭手在有目的的先把地势高、视野开阔的地点,把弓箭的优势使出来;造势么……大家一定还不会忘记我们刚刚从典海冲出来的那场战斗吧,汉军的成片铜箭从空中飞落下来,那种气势我相信没有人不怕。”
正说着,一名军士急匆匆地跑来,对田王说,“又有敌人来了!”
“有多少人?”
“不知道,看不清哇。”
空气中有一股不安的味道,这种味道对于来犯者说是熟悉的,他们常年混迹在这里,跑动中能听得出哪阵是风吹动树叶的动静,哪阵是身体刮动枝叶发出来的,而我们还不熟悉。田王马上转头看我,“试验一下你的兵法,连我在内,随你调遣。”
时间来不及客套,我看看四周,现在我们近二百来人都停脚在故河的河谷里,河谷宽阔,左右近一百步,两侧是崇山峻岭,略加思索,我对田王说,“王,你带着大队就在这里坚守。”
“这里?”田王只是问了一句,立即点头,兵法上没这么讲过,都说两人军对阵,先占地利的一方就占了先机。但是现在是我指挥。我认为河谷就是对我们最有利的地势。
“是的,对方的拿手兵器是树刺,我知道那玩艺儿最多能吹出二十步远,我们就在这里不动,看他们能怎么样。他往河谷里冲,我们就放箭,他们只有干挨揍的份。”
然后,我又看了看姬将军、孟将军和苏将军,“我们走,迎上去。”
他们三个二话没说,拔腿就走,我们四个,就是大队之外的小队,“今天就当作是丛林战的训练了,”孟将军跟在我身后,刚使出大嗓门说了半句,就压低了声音道,“行不行啊,就我们三个?我老婆还在家里等着我呢?”
“等你干嘛?”我逗他。
“还能干嘛?反正你把我带出来,就要对我负责,”我知道他在与我开玩笑呢,也不在意。我们四人撒开大步,但却落地无声地迎接上去。
一群赤膊的人鬼鬼祟祟地出现在我们的前面,从这里望下去,不远处的河谷里黑压压的人,在田王的带领下,习地而坐,弓箭放在每个人的腿上,他们背靠河水,看上去神态松懈。
“希望你的兵法管用,不过我看有点悬,”苏将军道。
“不服气是不?我看就这样子,他们才难对付,我们看似侧水侧敌,又没有占据山头,懒懒散散的,要是苏将军你是那群来犯者的头头,你会怎么做?”
他想了想,“还真是没有什么好方法,直接冲下去?跑到半路就得让人拿箭射回来,而且田王的人随时都可以沿着河谷移动,行动一点也不受局限。要想困住我们,他们至少得有一千人才行得通。”
“这个时候你会怎么做?”
“撤退,悄悄地走,再想办法。”“嗯,可是有人不想让他们溜掉呢?”
“谁啊?”
“就是我们,我们四个人的小分队,要与他们纠缠在一块,利用一切机会刺杀他们,扰乱他们,让他们每时每刻都看到同伴流血,让他们发疯,又找不到我们——因为我们的人都坐在河谷里聊天呢。”
正说着,前方的树丛一阵骚动,大约五六十人从河谷右边的树丛中冲了下去。他们总得试试。
那些很“安逸”的弓箭手也不着慌,看着敌人冲下山坡,口中乱嚷着,跑到最佳射程的时候,面向他们席地而坐的三十名弓箭手把弓摘了下来,我一捂眼睛。
随后听到了一片飞簧之声、惨叫。有中箭者踉跄着跌倒在山石旁边,像受伤的野猪一样喊叫。他们的同伴转身,想要架起负伤者,但是放弃了,有二十个人狼狈逃回了出发地点。
我们选择了一处他们侧后的位置,这里地势稍稍高过他们那边,而且树木也不算密,我示意姬将军把弓摘下来。“谁说丛林里不能放箭?有些地方箭就是好使。”
他会意地笑笑,另两人位将军趴在他的身边看着他,从我们伏身的这里距离对方不下一百步有些身影只在枝叶间露出半块后背,那里有几个人肢体动作幅度很大,像是在为刚才的失利产生了分歧。
有一块山石挡在我们的中间。我在心里暗暗算计着,姬将军这一箭的飞行路线,他一箭射出,箭刚一出弦,有个明显的加速,飞到一半,真的像一只鸟儿,身子划出一道弧线,穿过了横生的树枝树叶,狠狠地啄在一个人的后心上。
当他的惨叫声传过来的时候,我领着三人,借着山石的掩护,轻松地转移了藏身的位置。
他们十几个人端着刀枪冲到了我们刚刚的位置,身影在山石后时隐时现。
这时,姬将军的第二箭又飞了出去,还是原来的那个地方,只不过换了个角度。
“这一箭就不该射了,”我说,“该玩刀了,你们看,这里林子这么密,且不说出云的箭会受到影响,万一他们把这片一围,我们就不好脱身,要知道,这种地方是用来藏的。现在这里不能呆了。”那些人一转身向这边摸过来。
“姬将军苏将军还去刚才的地方,孟将军和我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