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说:“要说起这些人怎么遇到,就要说到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是啊,敢问老丈,如何、何时到达此处,据我所知,此地远距华夏,何止千里。”
崔莺莺倚在她爹的身边,瞪大了眼睛听我们的对话,看来她对这段往事也十分的好奇。老汉看着我,缓缓道来:
“要说道我们为何会在这里,也要先说一说我们崔氏。我们崔氏,出自先周时的齐国,我们的祖先,便是大周朝的开朝功臣——姜子牙。”
这倒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姜子牙,直到几千年之后都为人所熟知,他老人家独创的直钩钓鱼之法,直到多少年后也无人能会呢。老人又说道:
“齐国,最初是周王封给我祖上姜太公的,都城在临淄,我们崔氏的先人,便是姜老太公的嫡长孙——讳季,本来,他应当继承君位,可是他无意富贵功名,把君位让给了自己的弟弟叔乙公,他自己住在一个叫做‘崔邑’(今章丘西北)的地方。后来,以邑为姓氏,我们从那时起就改姓崔了。”
原来,崔氏一族还有这么幽久的渊源,但是,这与他现在在此地又有什么关系呢?
“细究起来,我们崔氏乃是上古时炎帝神农氏的后裔,一直到始皇帝时,我们一直是齐地的旺族。因此你方才一提到田横,我却是早就知道,因我们同处齐地。我们未出海之时,他还不是齐王,但是却早有英名,此人能文能武,胸怀锦绣,犹能以仁者之心爱人,乃是后起的英雄,实实强过我等,何止百倍。”
“始皇帝三十年,那一年并没有什么大事,若说有一件大事的话,就是我们奉命出海。”
我记得在平原王徐福那里,听他说过,徐福大约是在始皇二十八年出海寻仙的,不知道两年之后,始皇又让崔老出海,是为何事。“是出海寻仙么?我知道,皇帝曾经派出过徐福。”
“这个,我知道。”老人在水中不知道泡了多久,脖颈之下有皮肤已经泛白,出现了许多的褶皱。他在水中晃了晃身子说道:
“我们却不是为了寻仙,而是寻人。”
“寻人?”
“嗯,寻找我的胞兄。我们兄弟共有二人。我兄长,名叫崔嘉,我叫崔平。在始皇帝二十八年的时候,我兄与徐福,同是皇帝派出寻仙的两路人马,徐福往东,我兄长崔嘉向南。”
原来如此,细想那个始皇,一统华夏,国土西涉流沙、南尽北户、东达东海、北过大夏,人迹所至,无不臣者,唯一未曾到达的地方,只有大海,以始皇的性格,面对华夏东方与南方的广阔大海,确实不可能单单只向东派出一路徐福,今天老人的话印证了我的这一想法。
“我兄长与徐福是同一年踏上的寻仙之旅,只是,我兄崔嘉行事,不似徐福那般张扬,出海时,不劳我们相送,只带了已有身孕的夫人,及二百名壮年军士悄悄出发。因此,世人只知徐福,不知崔嘉。”
我想到了初入金洞时,看到的那两个不知死于何时的夫妻,内心已然明白了大概。心想,他们有多半就是与徐福同时出海的崔嘉夫妇,怪不得,看崔莺莺与那男子,在容貌上总有几分神似。
“徐福一去杳无音信,而我兄长两年后便有飞鸽传信回来,信上说,在东南的大海深处,发现无限宝藏,并画有航行线路图,他要求始皇速派后续人马前去接应。于是,皇帝选中了我。”
“我们随即奉命出发,船三艘、载百人,连同我的妻子那时也有身孕,在海上行了三月有余,找到我兄长所画海图上的岛屿。”
“就是这里么?”我问,“另外我听莺莺说起过她的母亲……”
“正是这里,哦,贱内在随我出海之时,已近临盆,但是皇命难违,连生个孩子的功夫也没有,就登了船,出海不久,小女出生,但是,她……她却因此……”老人未再继续说下去,但我已然明白。
崔氏兄弟,比起徐福来,更让我感到敬佩。
“我们很快到了岛上,但是却未发现一人!我兄长不在岛上,他带来的二百军士也一人不见,但是,我们踏遍了整个达瑙岛,确信这里就是兄长所说的地方。当时我想,兄长也许是临时有事,去了别的地方,于是我们在此地等了两年,可他还是音信皆无。”
“因这岛上无法养活上百人口,无奈,我做出决定,坐船跨海往东去寻,我们把岛东那一片海洋起名叫做锡海,完全是随口而出。在锡海对岸,觅得一处宜人居住之所,一边派人出外打探兄长消息,一边派人到这岛上采金。”
“实不相瞒,我刚一上岛,便有了个发现,想请老人家代为看上一看。”我示意莺莺,她把怀中那两块绢出来。
她先掏出的是那块盖了朱红大印的黄绢,我将绢展开了,示于他的面前。由于被水浸泡多时,绢上的红色印痕已经污染,但是大概字样仍能辨认。
老人一看,就大惊失色,“这是始皇的玉玺!”说完又去看上边的字,冷水涤去了绢上的尘灰,墨迹十分清晰,老人看完,未曾说话先流下泪来,“这便是我兄长所奉的皇诏!”说罢竟哽咽着,断续念出了上边的字意:
“维二十八年,皇帝做始。端平法度,万物之纪。圣智仁义,显白道理。东抚东土,以省卒士。大事已毕,乃临于海……着典属国,崔氏嘉者,授银印青带,率护军都尉白荆,下二百人,南入大海。遇仙访仙,遇寇伏寇……率土之宾,见制如命……”
念完,崔平老人已泣不成声,“敢问田将军,此物从何处所得?”
正待细说,突然门外一阵大乱!从对面大门中闯出不知多少人,刀枪相碰,步履沉重杂乱,有一人高声喊喝:“白将军有令,有贼人趁宝库塌崩,入室行抢,我等要拼死相抗,绝不准后退!”
“白将军?”我悄声问崔平,他也一脸的疑惑,似有所思,“我兄崔嘉下海所带的武官,即姓白,叫白荆。”
这时原先吵嚷的一群人已经向前跑去,但是在门外已经有人站定了哨岗,随后一阵稍稍齐整的足音响起,听有一人毕恭毕敬喊了一声:“白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