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辰,你真的没关系吗?”刘洁手里的手机上写着刚刚出来的高考成绩,是秋辰的,“554分,这比你之前的成绩差的有点远啊,要不你就听我的话,重新再上一年也没关系。“
“算了。“秋辰毫不在意地摇摇头,”你还不知道我吗,从小到大,我最不在意的就是这些,重新上一年高三还不如让我去死。“
刘洁叹了口气:“反正你越是表现的不在意,我越觉得你是装出来的。”
“我天天装着不累啊,我们都认识十几年了,有什么事情肯定和你说啊。”秋辰笑着说。
“哼,也不知道是谁高一的时候和徐英蕾分来了之后一脸毫不在意的样子,一问起你怎么样了,都是露出八颗牙装作一副很开心的样子。结果到了最后,成绩从年级一百多名掉到八百多名。你还敢说没事儿。”
秋辰一时间无言,沉默了一会儿,刘洁发现他似乎有些悲伤。
“秋辰,我可不是故意要提起你的伤心事啊。“刘洁试探着把他叫回来,”秋辰……。“
“啊……我没事儿。“秋辰摆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脸上那一点难过的苗头一扫而去,好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我先走了,我妈叫我吃饭呢。“秋辰背上书包,从刘洁家里走出来。
刘洁是从小认识的邻居家的孩子,又恰巧两个人读同一个年级,小时候放学经常一起回家,秋辰话少,刘洁在前面骑车,秋辰就在她身后慢慢骑着跟着,等看到刘洁进屋子里,自己再转头回家。
但是上了中学之后,秋辰就一直借宿在学校里,两个人见面的机会就越来越少了起来。
可能是青梅竹马的感情太熟悉,也可能是秋辰对刘洁的感觉和对自己的家人一样,总之,有很多话说不出来。
秋辰蹲在自己的家门口,他知道,进去之后,肯定少不了爸妈对自己成绩的讨论,其实,他们对自己还是很满意的,也不会因为考试失利责怪自己,但他就是想让自己安静一会儿。
他习惯把自己的手机调成静音,铃铃铃的声音总是会传来不好的消息。
就像陪着自己长大的奶奶去世的消息。
很少有人给自己打电话,除了诈骗电话,他只能想到这个了。
“辰辰,怎么自己一个人在这蹲着,给你打那么多电话你没听见啊,家里人吃饭就等你一个。“身后传来了妈妈急躁的催促声,”赶快进去吃饭。“
“我手机不小心调成静音了。“
“调成静音买手机还有什么用啊。“
“知道了妈,下次不会了。“秋辰拿起手机摆弄了两下又放回口袋里。
饭桌上,秋辰爸爸一直没动筷子,拿着报考志愿的参考书翻来翻去。
“辰辰啊,我和你妈妈商量了一下,还是建议你呢,考这个师范大学,以后如果出来能当个老师,也是一个不错的工作。“
“你以后要是能当个老师,再娶个同事给我当儿媳妇,我和你爸就知足了。“
秋辰把碗里的最后一口饭塞在嘴里,嚼也没嚼地咽了下去。
“我也觉得我以后如果能当个老师还是挺不错的,都听你们的。对了妈,你今天做的这菜不错啊,我吃饱了,先回房间了。“
“行,喜欢吃明天再给你做啊。“秋辰妈妈开心地笑着说。
秋辰回到房间,把手机再重新调成静音。然后打开电脑,开始更新新一天的小说,写作是一个他可以自由倾诉的地方。
秋辰的写作能力从小学起就在同龄人中显得格外突出,到了高中之后,更是得到了老师们一贯的认可,尽管字丑,却还是经常被印成范文给同学们看。也总是被语文老师趁着自习课叫到办公室讨论文章字句。
如果以后能以写作为生就好了,他总是这样想,却好像从来都没有朝着那里踏进一步。
他的文字和他的人一样,得不到别人的喜欢。
他是个孤独的人,小学的时候,常常一个人坐在课堂上突然哭出来,老师在前面讲,他在底下安静的哭。老师发现了,问秋辰为什么,是不是受了同学欺负,他摇摇头,也不说话。奶奶把他接回家,找当地信教的人收收魂,奶奶问他怎么样,秋辰笑笑说好多了让她放心。那时候秋辰才几岁,他拥有的一切都在家里看的到,他没办法告诉他们,他一想到以后可能没有她们的日子,就会忍不住哭出来。
初中的时候,秋辰延续着以往多愁善感的性格,但不会哭了,上课的时候喜欢望着窗外,下课也是。他不听课,也不关心旁边的同学们聊起的八卦,尽管他们八卦的对象可能是自己。性格的迥异被老师密切关注,即使他的言谈举止像个知礼的成人,思考解决问题的方式也常常是不符合年龄的成熟,但他还是没有办法告诉别人,自己这个初中生思考的是一些别人听了只会笑话自己太早熟的事情。他不想让自己是个笑话。
身边的朋友在他眼里是幼稚的,他始终融入不进他们的世界里,多年之后他终于理解他的不同不是年龄或者经历可以弥补的。
秋辰的脑子里都是浪漫,他可能生在了一个不适合他的世界里,便要忍受孤独。
终于到了高中,他已经很清楚自己的特别,高功能抑郁症的加重,让他和别人的交际更是乱成了一团,也许是他跳跃式的思维别人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反应过来,促使他无法专心聊天的时候还要带着对方思考,也许他看世界的眼睛和别人不一样,他们不能在月亮中看到他乡,也不会在落叶中看到凄凉,要知道,知道和感到,是有区别的。
秋辰受到了排挤和霸凌,他被幼稚的手段霸凌着自己的思想,他看到泼在身上的涮拖把的水和被扔在操场上的被褥,仍在垃圾桶里的新衣,倒进剩饭搅成一团的饭盘。他想的又是他们猜不到的,他期盼有人救救这些人,也救救这个嘈杂的社会,也救救自己,他不知道是自己不同还是别人不同,像流离失所语言不通的外星人,为什么在自己的眼睛里有着和别人不一样的颜色。
到底是个异类吗。
脸上褪去了稚色,清秀的脸又变得要精致了许多,抑郁症让秋辰显得高冷,再加上理科学霸的人设,秋辰很受女生欢迎,就算是坐在篮球场旁边坐着看别人打球,也会有女生笑着议论着自己,关注度不比球场上的那些人差。
但这决算不得个好消息,秋辰为此被老师甚至年级主任找过几次谈话,原因是有人举报他在学校里跟女同学拉拉扯扯的驻足聊天。秋辰仔细回忆,然后把那个女孩子塞进自己书包口袋里的情书丢掉。
高三的时候,也许是成长了,在这个社会中学会了伪装,又或者是从小陪伴到大的奶奶突然去世让他受了什么刺激顿悟了,总之他在一年内好像渐渐变成了一个正常人,虽然不是发自内心的,但至少能够在别人面前做到微笑。
但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他白天假装笑得越多,晚上一个人的时候就越难受。
秋辰爸爸是医生,他告诉秋辰轻度的抑郁症不用担心,调解作息和心情就好。秋辰便没有理由去安定医院。
接受心理疏导和解郁失眠药物治疗,都是在自己上大学之后的事情。
所以在连用药物缓解问题都做不到的那段时间里,手腕上的抓痕和晚上把自己蒙在被子里流泪是他仅有的角落。
其实抑郁症患者从来就不是被这个世界锁进了小黑屋里,努力地砸着门却出不来,他们只是把自己关了进去,想回头的时候,手里依然拿着钥匙,却忘了要怎么开门了。
几年之后,已经变得真正的开朗的秋辰,回忆自己遇到过的最幸运的事,就是高考失利进了师大。
那里有一个,喊着要帮秋辰把门砸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