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墨焰并不在破月阁中,而这点绝不能让其他武林人士知道,否则今天确立盟主的仪式不但不成,反而会将破月阁两年多的根基一举摧毁。
论起实力,如今阁中仅次于阁主的当属红弦,但她与阁主的差距不是一星半点,能否抵挡住那些别有用心者的挑战还是个未知数。沈禹卿心提到了嗓眼儿,然而形势严峻,除了这个办法外再无它法可行。
或是与水土有关,荆楚之地豪侠极少,这骆远琼算得上当地首屈一指的大侠了,其腰间一只葫芦便是最为与众不同的武器,寒铁铸造,坚硬无比。抬头望向二层阁楼那袭红衣,依旧是面无表情,淡漠的仿佛不见世事。
“在下诚心相邀,红弦堂主是打算下来一战,还是希望骆某上这阁楼去找你?”这句话本无不妥,然而骆远琼一脸嘲讽,语气中说不出的轻薄戏谑,周边不少人哄然大笑。
弯刀在手,沈禹卿两眼冰冷,恨不得上前一刀将这登徒子碎尸万段。再看夏倾鸾完全不为所动,红绡下几缕妖冶赤芒反着阳光,却驱不走她的冰冷:“你若能上得了这破月阁也可。”
要说战胜她或许有些难度,但登上破月阁二层简直轻而易举,未免太小看人了。骆远琼鼻中冷哼,卸下腰间铁葫芦在手中不停把玩翻转,眼中揶揄不断:“若是我上去了,你肯嫁我不成?”
“放肆!”夏倾鸾未及答话,阁前人群中的少丞听闻如此无耻谰言勃然大怒。
“少丞,退下。”
刀锋一卷,冷冽之气将意欲上前的少丞阻挡于后,却是沈禹卿出了手。如果少丞主动与骆远琼发生矛盾便是破月阁的不对,现在能继续隐瞒阁主不在一事的,只有红弦。
夏倾鸾不动不答的态度彻底惹火了骆远琼,一声厉喝,魁梧身躯挟着铁葫芦几步借力蹬踏,直向夏倾鸾面门袭去。
曾与红弦交过手的人都认为她并不难对付,之所以韦墨焰留她在身边,除了二人或有私情外也极大程度与她师承月老的衣钵,可为其布阵抵挡身后万敌有关,而并非实力。那些人却不知现下的红弦今非昔比,尽管尚不能与韦墨焰相较,但受其亲传的韦家内外功法足以笑傲一众高手间,何况小小的骆远琼?
是而当含着劲风的铁葫芦袭来时,夏倾鸾身形动也不动,只见皓腕轻扬,洒下铺天盖地妖冶红光。
然后血雾蓬飞。
半空不似平地尚有躲避余地,骆远琼自以为身形快似闪电可以躲过赤情的进攻,谁知红弦的速度远胜于他,未及近前,三千赤弦已精准地封锁了他的去路,在空中形成无处可遁的巨大围网,素手一收,寸寸弦割筋骨,血如泉涌。
不过半年而已,她的武功精进如斯。
看着那道自负的染血身躯轰然落于地面,所有人都是一阵胆寒,韦墨焰如斗神一般不可战胜众所皆知,而那个默默在他身后镇守的红衣女子,竟然也强悍到如此地步?破月阁中究竟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与可怕,而即将携手结发的那双男女真的就是人中龙凤,无人可败吗?
血溅白玉台本不吉利,可在夏倾鸾眼中,守住他的天下才是最重要的,江山万里,对他而言也是最重要的吧。
淡漠目光静静扫过愕然人群,那双明眸里藏着的戾气如无形尖刀刺进每个人心脏,寒意凛冽。
“有不服者皆可上前。”
沈禹卿倒吸凉气,她这是要拼命么?阁主有以一敌百的资本,离忧谷一战尚险些力战而竭,初学韦家内外功法的红弦纵有过人之资终是比不上那个聚集天地灵气惊才绝艳的男人,若真的接连应战岂不是自寻死路?
眼见又有不少人抱着不同目的跃跃欲试,破月阁众人无不担忧愈甚。如果伤了红弦,只怕等阁主归来又是一阵血雨腥风,加倍报复。
“等等,都住手。”娇咤蓦地响起,样式夸张的劲装颜色明快,华贵少女伸着手臂挡在白玉石台中央,恰恰隔断了众人望向二层阁楼那道充斥杀戮的身影。
莲施手脚都有些发抖,却依旧倔强地挺起胸膛迎着无数疑惑愤怒的目光:“韦阁主就任武林盟主乃是实至名归,陛下特派本公主前来祝贺,若有人想要从中作梗便是与朝廷为敌,本公主随时可调兵平了你们这些乱民!”
幼稚。沈禹卿又笑又气,企图拿朝廷之名威胁江湖人士,亏她想得出来。不过这份心意也令他对骄横的安平公主看法大为改观,能为阁主不惜一切的人,都不是他的敌人。
“怎么,破月阁难道是靠着朝廷之力才扫平四海,韦墨焰也是靠着女人的帮衬才登上盟主之位的?”
“说什么不受制于人,没想到早就与朝廷有所勾结,简直令人不齿!”
“我看破月阁阁主取消了婚事就是因为要去当驸马吧?红弦堂主,不如你走下阁楼在群雄之中任选一个好了,总胜过与公主争宠屈做人妾!”
一时间各种不堪入耳的嘲讽充斥,莲施没想到自己好心帮倒忙,竟然连韦墨焰的名声都倒进去了,脸色顿时惨白如纸:“不是的,破月阁跟朝廷没有关系,我跟韦阁主……”
“别说了。”不算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莲施还不及道歉,跃上白玉石台的男人已经将她拖回破月阁那群人中间,宽阔背影挡在她身前,对着那些刻意造谣之人沉声朗朗,“破月阁与朝廷并无干系,正好今日有安平公主在此见证,谁若是还不服气大可站出来直说。”
人群再次沉默下去。
与破月阁为敌已是凶险万分,如果再招惹了朝廷,管他是什么名门大派都要覆灭的。能撑起教派门面的人定然都不傻,与其以身涉险不如静待时机,让他一个武林盟主之位又如何?
不满质疑之声均被压下,这一场风波可算是看见了了结的希望。沈禹卿侧身向夏倾鸾点点头,后者亦轻轻颌首回应,转身走进了黑洞洞的阁内。
“阁中诸事繁忙,阁主不能亲自出面,与红弦堂主婚事亦要向后推延。承蒙各路豪杰不弃,破月阁为诸位在兰陵城中准备了酒席住所,这几日各门派兄弟大可互相切磋交流,共谋武林盛世。”客套话多少还是能说些,沈禹卿暗中捏了一把汗,这样的情境他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了,比要他挥刀杀人痛苦不止百倍。
有人提着的心终于放下,却也有人沉睡的憎恨无声复苏。
通往破月阁的小路上,一袭青衣长裾绕过诸多江湖人士眼目,仗着自己对路途的熟悉沿路躲闪,终于走到了七层朱阁之前。
咬着牙撸起衣袖看了一眼,确定无事后循声抬头,正从二楼缓步向上走去的大红衣袂近在眼前。
青衣女子满目凶光难掩,抬足便要跟随而去,冷不防,角落中性别不辩的讥笑炸响。
“天狐教的噩眠蛊?想不到救人的医娘却也有如此狠毒的害人之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