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胡的冰雪连天中,唯有一块地脉四季常青,这是东北部极少的地下温泉水脉,几百年来一直被天狐教独占。
攻破残国的第一道阻碍后,天狐教便再无动静,七人一路前行直接进入了天狐教的势力范围内。漫天风雪之后的姹紫嫣红格外让人惊诧,仿佛这里并不是寒冷的东胡,而是四季百花争艳的兰陵。
“小心这些花。”韦墨焰调整下呼吸吐纳,尽量选择远离这些花草的地方继续前行,一只手不着痕迹地护住身后的夏倾鸾。
天狐教所在的这片地域如同仙境,星罗棋布的温泉在青石池塘中涔涔流动,蒸腾起的氤氲空气中还带着不知名花草的温黁香气,无人的寂静更显得神秘幽邃。
在夏倾鸾眼中,这种别有洞天的景象不但带不来任何惊喜,反而有种深深的危机感,这里的一花一草一石一木都暗藏玄机,静若无人更渲染了不详的气氛。
“等等。”夏倾鸾拉住韦墨焰,左手轻巧一动,细长的龙弦缠绕上附近的一株青藤后用力向后拉扯。只听一声巨响,青藤根部的青石板竟然向下陷落,一排竹箭从茂密的花丛中穿出,向着青石下落的方向直飞而去。
沈禹卿嘴角轻挑,一声冷笑:“什么狐神圣法,不过是些雕虫小技以愚众目,我看天狐教倒不如改名叫天胡教,整日胡言乱语自不量力。”
四周并无回应,只听得见水流叮咚的敲击声和风过竹林的沙响。沈禹卿并不是轻敌,他只是想用激将法引出敌人,这么捉迷藏似的耗下去毕竟不是办法,只可惜对方不是傻瓜,根本不上套。
这种静谧比起残国的暴风雪更加可怕,因为根本不知道危险会从何时何处而来,就好像一只游荡的恶灵在角落时刻觊觎。
竹林中忽而一声尖锐的哨响,数百只竹箭自四面飞射而来,被围在中央的七人各执兵刃凌空挥舞,一时间刀光剑影漫天舞动。这些竹箭伤不得几人半分,但在躲闪的过程中难免分散了队伍,一阵箭雨过后除了夏倾鸾死守在韦墨焰身边外,其他五人竟然都已经在十余步之外。
“我就说身后只能交给你守卫了。”韦墨焰微微侧头,相背而立的夏倾鸾龙弦在手,正警惕地巡视着周围异动。除了她,任何人在韦墨焰身后都无法让他放心。
夏倾鸾眉头紧蹙:“这是个迷踪阵,刚才的箭不过是为了把我们分散开而已,看来天狐教除了邪术之外还有人懂得奇门遁甲。”
“无妨。阵你解,人我杀,见招拆招就是。”
话音甫落,一排排青藤从石板的缝隙中钻出,转眼间互相牵勾缠绕,硬是将偌大的平台隔成了几片区域。沈禹卿左右突进想要回到韦墨焰身边,谁知这青藤与石板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几番挪移便再次困住了他,想要举刀砍断障碍,这青藤却又像是蒲苇一般柔韧,越是大力砍伐越是丝毫无损。
“沈堂主不必浪费力气,这是八门迷踪阵法,唯有找到八八六十四区位各自的生门方可脱困。”只一眼,夏倾鸾便清楚了这阵法的奥秘。
雾气弥漫的温泉池塘方向传来一声感慨,听声音不过是总角之年的稚女,语气却沧桑至极:“小女娃年纪轻轻却一眼就看出了这阵法的来历,甚是难得。看你手中所拿物事当是龙弦不错,你可是月老的弟子?”
“是又如何?”
“本尊闭关修炼这二十年间不止一次听得护法提及此人,传闻月老知天命,御鬼神,在奇门遁甲之术上也颇有心得,只可惜本尊重伤在身无缘得见。如今可算是上天垂怜,竟然在此遇到他的传人,本尊倒要看看你能耐如何!”
斗阵吗?
夏倾鸾深吸口气,这人既然自称本尊,当是天狐教教主无疑。没想到这位教主竟与师父有着相同喜好,只是看这简陋的迷踪阵法完全不像有多精通的样子。
“破月阁下属太微堂子弟红弦,请赐教。”
“红弦?好名字。”稚嫩的声音一阵娇笑,语气中的阴寒之意暴涨:“天狐教四十七代教主容真前来讨教,想灭我天狐,先破了这阵法再说!”
又一声锐哨长鸣,刚才困住几人的阵法转眼间变了布局,罡风四起,柔软的青藤瞬间狰狞起来,随着阵法的移动不停向二人抽打而去。
韦墨焰一手揽过夏倾鸾连退数步,墨衡剑矫若惊龙,硬生生将柔韧的青藤断了数根。
“放开,我自己会走。”夏倾鸾执拗地挣脱,却又不由分说地靠在韦墨焰身边低语:“等下按我所说砍断母藤,这阵法顷刻便解。”
容真改变阵法后只围困了韦夏二人,既然是斗阵便没必要分散阵眼削弱力量,而韦墨焰则是不敢放他自由,以他的武功若想趁机偷袭,简直是易如反掌。
“六仪九宫阵变化多端,阵眼难寻,动静不定,正应了遁甲二字。”夏倾鸾撒开龙弦,身姿翩跹若舞,弦刃所过之处精准地挡住了袭来的青藤,“但只要辨得六仪隐遁方位,辅以九星为距,破阵并不难做到。”
听得六仪九宫阵五个字,容真几不可闻地发出赞叹。看来这月老名不虚传,其弟子都能一眼看穿自己最为的得意的杀阵,就是不知道她是否能解得开。
“甲子同六戊,太阴之向,天冲为假眼,破之。”夏倾鸾双手翻转不辍,目光遥望向阵中一角,韦墨焰心领神会,踢起脚边一块青石残片,却是不肯离开夏倾鸾半步。
石片正中目标位置,一声空洞闷响,头顶鬼怪般张牙舞爪的青藤倒了一片。
一击得手,两人相视点头。
“甲戌同六己,白虎之向,天英为假眼,破之。”
“甲申同六庚,九天之向,天心为假眼,破之。”
“甲午同六辛,腾蛇之向,天柱为假眼,破之。”
“甲辰同六壬,玄武之向,天辅为假眼,破之。”
“甲寅同六癸,六合之向,天禽为假眼,破之。”
接连五声闷响过后,遮天蔽日的青藤已是一根不剩。
容真倒吸一口凉气。
这六仪九宫阵自己花了小半年方才布成,其中苦算布局辛苦异常,可这红衣女子只言片语便道出了布阵轨迹,更与韦墨焰配合无间,转眼间竟将此阵毁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