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看小王远去的背影,我看大哥没有先去洗的意思,我就从兜里拿出国宾烟抽出一颗,递给大哥,随口问道:
“大哥,你这是在哪干活,咋这么晚还没下工啊?”
大哥把手在衣服上搓了搓,接过烟,拒绝了我给他点火,自己掏出火机点上烟,吐出后,对我说道
“哥们,不瞒你说,我们是市里远大建筑公司的,粮库要在你们上坡路口那建一个集仓储烘干于一体的大型粮仓,要求入秋之前必须完工,时间紧任务重,这不,过来之后天天三班倒,晚上也不停工,头两天下过雨还好,这两天天一热,动一动就出汗,干完活浑身粘的难受。”
“我记得上坡那有家淋浴厅啊?你们怎么没去那,还走出这么远来呢?”
我听大哥说他们在上坡那附近的工地,就疑惑的问道。
大哥半晌没说话,只是默默的抽了一口烟,然后看着我苦涩的一笑。
“怎么能没去过呢?第一次咱们就是去的上坡的那家,那次去的还算晚,虽然人家挺嫌弃咱,但咱们哥几个也算是洗上了。第二天下工早了点,咱们过去,人家老板愣是没让咱进。”
说到这,大哥看了看我,接着说到。
“人家说咱太脏,身上味大,把他的顾客都熏跑了。老弟你说,如果不是为了生活,不是为了家里能不那么紧,谁愿意大热天出来做这苦力,谁不愿意在家吹着风扇陪着老婆孩子,弄得这浑身恶臭的!”
我看着大哥有些发红的眼眶,没有说话,看的出眼前这个满面风霜的男人背负了太多的责任和压力,相比于他,我无疑是幸运的,如果我没有叔叔的介绍,没有家里的支持,估计我也会和大哥一样,最后只能靠出苦力维持生活。
看着大哥手里快烧到手的烟蒂,和他茫然痛苦的神情,我默默的从他手里把烟蒂拿下来,又掏出一颗烟给他点燃。
我不忍他继续这么难受,便接着问道。
“大哥刚才听你提到孩子,你家孩子今年多大啦?”
果然一听到孩子,大哥的情绪就没有那么沉重了。
“我家女儿今年上小学五年级了,明年就要中考了,老弟可不是我跟你吹,我女儿!那真的是没得说,学习成绩那是回回第一,学习好不说,还长的漂亮,这点随我。”
看着我怀疑的眼神,大哥有点不乐意了!
“老弟,你还别不信,我你别看我现在长得老,但是年轻的时候,那也是一表人才,那可是人送外号小德华的!”
看着大哥情绪回转过来,我也跟着高兴。
“信!信!信!大哥您您年轻时候肯定是一表人才,风流倜傥!”
我忍着笑说到。
大哥可能是觉得我还没相信他,正忙着要解释,就见一行十几个人向这边走来。我赶忙打断大哥,问道。
“大哥,你看那边,是不是咱们一起的兄弟?”
大哥听到我的话,也停下了解释,站起身朝我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来人,朝那边挥挥手,喊到
“六哥,这边!”
那边也朝这边挥了挥手。
等来人走近,我看到打头的是一个带着白色安全帽的中年男子,身上虽然也被汗水湿透,但是却没有像其他人身上有那么多的尘土和污垢,他走过来后冲我伸出手说道
“小兄弟,我听小王说了,你都要已经要关门了,听说我们要过来,还愿意等我们这些糙汉子,我替兄弟们谢谢你!”
我赶紧,握住对方伸过来的手,说道。
“大哥,您太客气啦,咱们开门做生意的,哪有客人来了还往外推的道理呢?您看,我还不知道怎么称呼您呢。”
“哈哈!”来人爽朗的一笑对我说到:
“我叫严建斌,是这里的工头,家里排行老六,兄弟们都叫我六哥,如蒙不弃,你可以叫我老严,或者和兄弟们一样叫我六哥。”
“六哥,你看时间不早了,明天兄弟们还得上工,而且咱们兄弟们这么多人,一次还洗不下,快让兄弟们进去洗澡吧!”
六哥点了点头,让兄弟们分批去洗澡,他则先留在了外面和我聊天。
通过和六哥的交谈,我了解到,六哥以前当过工程兵,转业到地方分配到市里的建筑公司上班,后来有一次回老家,发现家里的同乡,好多都因为家里种地不挣钱,跑去市里的工地打工,因为人生地不熟的,又碰到无良老板,有不少干了一年连工钱都拿不到,他于心不忍,便辞职自己拉了一个工程队出来干活。
我感叹六哥为了同乡敢于辞职的大气,六哥也感叹我孤注一掷拿出全部积蓄创业的魄力,总之到最后,我俩倒是弄得了个惺惺相惜,要不是时间不对,简直是要把酒言欢了。
这会儿,第一波兄弟们已经洗完了,六哥准备去洗澡了,我们也就结束了交谈,我去后面稍微加了点煤,然后新拿出一盒国宾,给大家发了一圈,和兄弟们在前面吞云吐雾,这时我也知道了之前最早和我聊天的大哥叫徐波,是六哥家的老邻居,也是因为家里困难才出来打工的。
这时他也洗好澡,蹲在门口空地上和同样洗好的工友们侃着大山。
我走过去,说道
“徐哥,你们聊什么呢真的开心?”
旁边的一个兄弟说道。
“这不正聊老徐他家闺女呢吗!她家闺女是真省心,学习好,还听话,平时做饭洗衣服,自己都会,他老婆下地干活,自己在家做好饭,给他妈送去,不像我家那小子,天天就知道调皮捣蛋,还不好好学习,以后啊,就得让他过来干几天活,让他知道知道,不好好学习,以后就得出苦力!”
“老郑,你家孩子才几岁呀,小学三年级就能下地帮你媳妇插秧了,你还不知足。”
“哈哈!这个不值一提,还是学习最重要,学习最重要!”
看着这个叫老郑的兄弟,一脸骄傲,还要做出一副严父样子的表情。
还有听着兄弟们那朴素的话语,和很简单的快乐,我觉得相比于他们,我无疑是幸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