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浦中学的足球场被塑胶跑道包围着，上面铺设着人工草皮。恬淡的风轻轻抚过那碧绿的草皮，翻起一阵波浪。偌大的看台足够容纳全校师生，但现在却空无一人。跑道上整齐摆放着栏架，田径部的体育生们正在练习跨栏，此外还有不少学生在跑道上做着慢跑锻炼。球场上，几个足球部的学生在一个球门前练习踢任意球，从他们踢出的不着边际的球就可以看出华浦中学的足球水平比起篮球强不了多少。
杨林带着众人来到另一个球门前，端详了一会儿，脱下自己的校服上衣，放在了球门三分之一宽度的位置，说：“既然是一对一的比赛，这么大的球门就可以了，一人一次进攻机会，谁能进球就算赢。”
不管在哪里，总是不缺乏喜欢看热闹的人，在杨林说明规则的时候，已经有十几个人跑过来围观。
“女生优先，你先进攻吧。”陆森走到足球和球门之间，微弓着腰，摆出防守的架势。
围观的人群里，足球社团的学生有人笑出了声：“什么啊，有这么防守的么？这小子以为是打篮球啊？太业余了吧。”
薛瑶也不谦让，掏出一条白色丝带，麻利的在长发的末端扎了个漂亮的蝴蝶结，接着活动了一下膝关节和脚腕，用脚尖挑起球在脚背上轻颠了两下，最后用右脚踩住，说：“我来了，当心哦。”
陆森全神贯注地盯着球，薛瑶已经带球跑了过来，她的动作起初有些生硬，但两步之后就变得流畅自然，像职业足球选手一样。陆森看准球的滚动方向，伸脚抢断，薛瑶的动作却更快，右脚踩球一引，左脚踩球一拉，身形像陀螺一样转动。
陆森只觉一蓬黑色瀑布在眼前飘过，伴随着若有若无的清香，转过身时，发现薛瑶已经把球停在了球门线上。
“是马赛回旋！”观众中有人惊呼。
“天啊！真是马赛回旋！齐达内的招牌绝技！”
“这女生是谁？好厉害！”
人们被薛瑶展现出来的高超技巧震惊，一时间议论纷纷。
“你不会是女足国家队的吧？”陆森从惊讶中回过神来，质疑道。
“我以前从来没踢过足球，真的，只是在电视上见过有人这样踢，照葫芦画瓢而已，献丑了。”薛瑶面无喜色，但陆森感觉她在冲自己微笑，“轮到你来了，要是你进不了球，就输了哦。”
不能服输，一定要做得比她还好。陆森想着，突然想起在电视上看到过的一个镜头，一位巴西球员用双脚夹住球从背后挑过头顶，出其不意地过掉了面前的防守球员，解说员好像说过那个动作叫“彩虹式挑球过人”。
华丽而且难度更胜一筹！就用这个动作！陆森作出决定。他用脚拨弄着球，自以为找到了感觉，于是带球向薛瑶冲了过去，薛瑶镇定地站在陆森前进的必经之路上，两人之间的距离飞速缩小，五米，三米，两米，就是现在！陆森模仿着记忆中的那个动作，双脚夹球，从背后向上甩……
他看到薛瑶脸上露出了然的表情，抬头看球，重心下降做出了转身的动作，她的速度很快，陆森怀疑在她完成转身之前自己能不能来得及从她身旁通过。接下来发生的事虽然只有一瞬间，但陆森感觉像慢镜头一样，而且是自己只能旁观，无法改变的慢镜头——他感到自己被球绊了一下，想让双脚落回地面，可是平衡已经失去，不由自主地向前扑倒。
薛瑶也发现了陆森的异状，她中止了转身的动作，似乎犹豫着要不要闪开。但时间已经不容她思考了，在惯性的作用下，陆森本能地按着她的肩头，两人一起摔倒在柔软如绿色地毯的草皮上。
周围一片死寂。
青草生涩的气味中，混合着如同蜜甘一样的清香，陆森头一次在如此近的距离下观察这张面孔，她的眼睛波光闪动，像一潭清澈的泉水，其中倒映着陆森的脸。她的樱唇仿佛透明的琥珀，红润欲滴，微微翕动，似乎想开口说什么，却欲言又止。她的面颊浮起了一团红晕，让这张原本英气勃勃的冷脸转眼间变得温馨娇艳。
“推倒了！”这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接着围观的众人开始起哄、吹口哨。
陆森方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姿势极为不妥，急忙跳将起来，伸手想拉起薛瑶。
两人的手甫一接触，便触电似的双双回抽，接着在疑惑和犹豫的对望中缓缓握在一起。他的手刚劲有力，她的手柔若无骨，但两只手却又是那样契合。
“你握够了没有？”薛瑶小声说。
陆森不好意思地松开手，连声致歉。
薛瑶回头望了一眼，淡淡地说：“这次算平手了。”
足球安静地躺在球门里，陆森在失去平衡的时候已经把球挑了出去，而球也很争气地恰好飞进了球门。
“地球人已经没办法阻挡你的狗屎运了。”杨林抚额叹道，“既然这场平局了，你们要不要再比一场？”
“比什么？还比足球吗？”薛瑶问道。
“比网球。”杨林建议道。
*
十分钟后，众人出现在网球场上。网球部的学生们对这场奇怪的比赛也很感兴趣，为他们两人让出了场地。在陆森的坚持下，仍然由薛瑶首先发球。
薛瑶拿起球拍，反复转动着，最后停在了自己认为合适的一个角度，模拟着挥拍的动作。
网球部的顾问是一位姓严的物理老师，他见状吃惊地问杨林：“这个女生，真的从来没打过网球吗？”
“好像是的。”杨林点头道，“怎么了？”
“那她恐怕对这项运动有着相当出色的感觉，她采用的那种握拍法叫‘半西方式握拍法’，是目前实用性最强的一种，既能加强底线击球的旋转，又便于上网时快速调整。以前我学网球时，我的教练为了纠正我采用这种握拍姿势就花了很久。而且你看她挥拍时的腰部和肩部转动，以及身体的柔韧性，非常谐调的把速度发挥到了球拍上。这个女生如果加以训练，说不定有希望成为职业选手。”严老师赞叹道。
杨林愕然，他虽然知道薛瑶的运动天赋出众，但也没想到会出色到这种地步。
这时薛瑶又把球拍转了个角度，开始发球了。
“发球时的握拍和抛球也很好，动作看起来简直就像职业选手。”严老师继续品头论足道。
陆森却没有这般的悠闲，他看到薛瑶将网球高高抛起，弓起脊背，接着释放开来，球轻飘飘地飞了出来。陆森屏住呼吸，调整站位和角度准备接球，却发现球打在球网上，落了下来。
“陆森得分了？这小子太走运了吧？”杨林对这个结果不是很满意。
“看来你也从来没打过网球，网球的发球失误要连续两次才算对手得分的。”严老师解释说。
浪费了一次机会，薛瑶却似乎并不在意，捡回球，重复着刚才的动作。
陆森确信自己清楚地看到了球的轨迹，只是他感觉自己的手仿佛失去了知觉一般行动缓慢。“我要举起球拍挡住这球。”他想。
他看到网球在眼前变大，直到变成一团黑影。鼻子上像是重重挨了一拳，接着便失去了意识。
所有围观的人此时嘴巴似乎都能塞进一颗鸭蛋。他们只看到一道模糊的绿影一闪而逝，接着陆森便摔倒在地，没人有心情去嘲笑陆森的丑态，只有震惊。
好快！炮弹一般的速度！
反应最快的还是薛瑶，她像闯了祸的孩子一样吐了吐舌头，一溜小跑来到陆森身边，扶起他仔细查看伤情。
陆森睁开眼睛时，感觉鼻子如同火烧一般的疼痛，薛瑶正在用纸巾轻轻擦去他鼻子里流出的血，陆森看到了杨林和叶幽宁关切的脸，尴尬地问：“我晕了多久？”
“不到一分钟。”叶幽宁扮了个鬼脸道。
陆森庆幸自己没有晕倒太久，但即使这样也让他感到颜面尽失，薛瑶刚才的发球已经证明了他一点获胜的希望都没有，于是陆森极不情愿地开口道：“这场我输了。”
“不，是我没控制好球的方向，我没想往你身上打的，对不起。这场算平局吧，我们再比一场。”薛瑶惭愧地回避着陆森的目光。
两场的比试过后，陆森已经清楚眼前的女孩运动天赋跟自己简直是天壤之别，再比的其他项目的结果也是可以预料，除非……
“我们再比一比篮球吧。”陆森说，“虽然有点不公平，篮球不是我没接触过的项目，相反，我很擅长。”
“好啊，就比篮球。”薛瑶眼中再次出现了感兴趣的光芒。
“喂，你考虑清楚啊，陆森这小子虽然运动天赋不怎么样，但篮球真的很厉害的。”杨林提醒道。
“没关系的，想赢我可没那么容易。”薛瑶微微一笑，转身向篮球场走去。
“这位同学，你考虑一下，加入我们网球部怎么样？”严老师追过来问道。
“加入我们足球部吧，我是足球部的负责人，你加入的话一定会成为我们的头号主力。”刚才从足球场一路跟过来的观众中，有一位同学也站出来邀请道。
薛瑶露出为难的表情，退后一步，用胳膊肘碰了碰陆森。
陆森愣了片刻，看到薛瑶不情愿的表情，猜想她大概不想接受对方的邀请，但这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多管闲事可不是陆森的处事原则。薛瑶见陆森无动于衷，不由露出哀求的神色，陆森心中一动，鬼使神差地说道：“二位，抱歉得很，她已经加入我们篮球部了。”
两位邀请者遗憾地离开，杨林在一旁笑道：“你什么时候成篮球部的了？”
“借用下你的身份而已。”陆森不屑地说。
“谢谢你帮我解围，不然我还真找不到借口来拒绝呢。”薛瑶感激道。
陆森疑惑地说：“为什么我总觉得，以前在哪里见过你呢？”
薛瑶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吞吞吐吐地说：“可能……可能是因为我长得太大众脸了吧。”
“小森，都什么年代了你还用这么烂俗的桥段泡妞？”杨林嘲笑道。
陆森却不以为然，大众脸？地球人都死光了你的脸才能算大众脸吧？但为什么没有印象了？陆森百思不得其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