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三娘手指在发髻上一抹,手中凭空多出一柄明晃晃的分水峨眉刺。
不动声色间,她已经暗暗调整好了暗暗戒备姿势。
感受着掌心传来的金属特有的感觉,燕三娘心中稍稍一定,昂首看向江风,反问出声。
“你又是谁?!”
看似镇定,其实燕三娘心中颇有些后悔。
离歌笑动作极快,没有“辜负”应无求的期望。
江风南下福州对阵余沧海的时候,离歌笑也没闲着。
很快就靠着施恩、利诱、威逼等种种手段,拉起了这支小队。
燕三娘是“燕子神偷”,贼不走空,柴胡当年更是号称“翻江大盗”,身家都算不上清白自然是提了十分小心。
再加上四人刚刚组合起来,未曾经历任务相互磨合过。
四人谁都不服谁,有心要别一下苗头。
一知道外面有人,生性叛逆的燕三娘仗着自家轻功妙绝,立时奔了出来,想要在其余三人面前露上一手。
结果……
她没料到江风武功如此之高,抢先占据了地利,逼得燕三娘不得不无功而返。
手指一旋,让峨眉刺在掌心转上一圏。
燕三娘反握在手,低声道。
“你该不是锦衣卫的人吧?!”
锦衣卫的武功如何。
行走江湖的时候,燕三娘不是全然没打过交道。
这两日,看得更加清楚。
虽然只是牛刀小试,但江风展露的这手武功,放眼锦衣卫中,应当无人能够做到。
只是悠悠然站在那里,就给了燕三娘莫大压力,不敢动弹分毫,以免露出破绽。
“小娘子,点子扎手,接刀!”
燕三娘正与江风对峙,身后屋内却自爆出一声霹雳也似的咆吼声,跟着便是一道沉重的破风声。
放在平日,为了这个粗俗称呼,燕三娘非要与对方吵上一番,甚至动起手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是现在。
燕三娘只有庆幸。
依旧用峨眉刺护住要害,燕三娘短靿玄色弓靴在地一蹬,头也不回地直直向后掠去。
在堪堪与那道呼啸破空声擦肩而过的刹那……
燕三娘右手快速上扬,然后在空中再次荡起半道弧度,五根纤纤手指探出合拢。
内力贯于双腿之间,向下钉去。
由“千斤坠”迅速扎为半个似是而非的马步。
后掠、挥手、握掌、停身。
动作一气呵成,连换气也不必。
等到燕三娘重新立定,分水峨眉刺已经被她重新插回发间。
手中,则是多出口几与身齐的奇门兵刃。
两端反向开刃,中间为握柄。
看上去就像是两口直刀拼凑而成。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
“锵然”一声,燕三娘分开奇兵,左右两手各执一刀。
左手依旧反握,横于身前,右手高高扬起,蓄势在后,随时可能劈砍而下。
攻守兼备,法度谨严。
直到这时,屋内剩余的三人方才有先有后地依次奔出,在燕三娘身后排成一线,同样仰头望向江风。
最先出来,也是给燕三娘掷刀的,是个看上去就觉粗犷有力的中年汉子。
不修边幅,魁伟雄阔,两条臂膀犹如铜铸铁浇,看上去就有千斤气力。
在他之后的,恰好与他形成鲜明对照。
衣衫洁净,折扇轻摇,完完全全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书生。
“翻江大盗柴胡、千面戏子贺小梅……”
视线扫过,依次念出两人名字绰号,江风目光没有停顿,迅速凝注在最后出现的正主儿身上。
前锦衣卫同知,离歌笑。
双臂环抱于胸,站没站相地斜靠在墙壁上,离歌笑抬眼乜视着江风,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模样。
“有阁下这样的高手,无求又何必把我这个废人从赌坊中重新翻出来……”
江风没有回答,只是再次袖出锦衣卫令牌,弹射出去,冷冷宣布道。
“在衡山城这几日,尔等四人皆需听我号令……!”
“扑哧”一声,令牌印入墙壁之间。
“想让我老胡听你话,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虽然见江风施展了一手上乘内功,但听到他这么说。
柴胡仍是忍不住鼻哼一声,越过燕三娘,大踏步向着江风奔去。
他长于拳脚,轻功远不及燕三娘多矣。
但以他赤手搏虎狼之力施展开来,声势也颇骇人,劲力下彻,在湿润地面上踏出一个个半指来身的清晰足印。
知道身法是自己弱项,柴胡没想着去试图跃上墙头,双臂一圏一晃,本就粗壮的胳臂再次涨大一圏。
左臂后拉,右手趁势挺出,对着面前青砖垒就的墙壁直直捣去。
他要一举击塌这面墙壁,让江风再无立足之处。
柴胡面目粗犷,但斗战经验极为丰富,冠绝四人,心思远不止此。
如果江风以为可以趁势偷袭,那么柴胡隐而不发的左手就要派上用场了。
“喀喇!”
以柴胡拳面为心,砖墙立时裂开一张蛛网,而且还在飞速扩大。
一拳之后,又是一拳。
轰碎的青砖四向飞溅,虽然因为刚刚下过雨的缘故,没有惊起烟尘,但是景象也颇骇人了。
感受着脚下忽然传来的悬空感,江风不急不乱,在某块碎砖上轻盈一点,人已俯冲而下。
人在空中,右手出袖,对着柴胡头顶拍下。
意料之中的,柴胡后退半步,挺身举拳接下了这一击。
左拳右掌毫无花哨儿地正正撞在一起,气劲勃发,将砖石泥灰的碎屑逼迫开来。
使个寸劲儿,江风手掌再次向下一按。
借着这股反震之力,倏忽回落。
振振衣袖,江风将右手负于背后,目露赞许之色。
“能够接下江某一掌而不退,‘翻江大盗’倒也非是浪得虚名……”
“呕!”
咳出一口血水,柴胡高举的右臂软绵绵垂下,双脚陷地近乎一尺。
至于脸色,更是迅速转为青白。
柴胡右臂断折不说,甚至还被震出了内伤。
而这,不过只是一个照面而已。
“摧心掌”被视为青城绝学,岂是等闲。
虽说江风卸去“长青子”的人物卡后,难以发挥出青城武功的全部威力,总要打个折扣。
但凭借着他自身见识,以及这些日子来的体悟,也足以模拟出七八成火候出来。
如果不是因为江风并无真正杀心,有意将“摧心掌”的凝聚内劲散为明劲,柴胡绝不只是被震断一条胳膊那么简单。
燕三娘、贺小梅、离歌笑三人面面相觑,就连离歌笑,也收了平素那副吊儿郎当的不羁模样。
几人这几日来多多少少也有些小打小闹的切磋,对彼此武功深浅,有大致的了解。
四人武功相差不远,除去最高的离歌笑与最弱的贺小梅交手外,都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分出胜负。
就算是离歌笑对战柴胡,都要很花费上一番功夫。
然而,柴胡在江风手底下,却连一个回合都没走过。
虽然知道两人武功差距不至如表现得这般悬殊,依旧足以令人震惊了。
杀威棒已经落下,杀了四人的气焰,江风无意再打压他们心气,只是环视一周,平静问道。
“可还有谁不服?”
燕三娘立时收刀。
与本就与离歌笑交好的贺小梅,以及欠了离歌笑人情,不得不偿还的柴胡不同。
她是中了算计,不得已加入进来。
既然意识到江风不是自己能敌,立刻就绝了心思。
贺小梅唯离歌笑马首是瞻,本能向他看去,柴胡也差不多一个动作。
压力,一下子汇聚到了离歌笑一人肩头。
“既然你有无求的指挥使令牌,在衡山城中,听你几句话也无不可。”
在腹中快速斟酌一遍,离歌笑竖起三根手指。
“不过,我希望能够约法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