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
顾季从光怪陆离满是嘈杂的梦境中醒来，那冰冷刺骨的冷意迅速退去，仿佛蚊子吸血时被口腔中血液的主人发现后挥动翅膀慌忙逃命一样。
“我在哪？”
昏昏沉沉中，顾季想要睁开眼，想要坐起来，可身体完全不听使唤，似乎受到了别人的控制。
这种感觉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他总能在熟睡中清醒，能同梦境里那模糊的人影对话，甚至是做出一些基本的动作，但是这次，为什么动不了！
“对了，我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我还没给老妈做饭，老妈也还没有回来……等等，这是......风声？！”
从高楼顶上往下看去，下面是如此的漆黑，就如同俯视无底深渊，下去，或许是前程万里的新开始。
汽车的鸣笛，人群的吵闹，门店的喧嚣。
噪声自下而上传来，像是天堂奏响的欢迎乐。
顾季仰头看了一眼那黑夜里居然碧蓝的天空，长叹一口气，跳了下去。
下坠中，周围一切梦幻般发生变化。
天空渐变成了涟漪的大海，飞行的客机变成了遨游的鲤鱼，混凝土混合物筑成的城市倒立变成了五彩斑斓的云彩。一切都在变化，一切都在趋向美好。
“发生什么了？我在哪？”
他四肢伸展，闭上眼，感受着气流擦过皮肤的触感。
这感觉，好像，水流。
1秒，
2秒，
3秒
……
“砰”，一声沉沉的闷响，顾季砸在地上溅起一阵血雾，再次睡去。
他成为了这个人迹罕至的巷子里杂物的一部分，墙壁上的摄像头就成为了这一悲剧的见证人，血液从摔破了的身体里流出，在周围汪起一小滩红色。
暗中观察良久的人影从巷子的黑暗中走出，到顾季的尸体前停住蹲下，伸手想要去触摸......
这时，一个工人搬着一个木条框架竖着走进巷子，人影见状退回黑暗中。
工人头高抬着望向前方，手臂大展着，手指紧紧捏住木条框架，一步一步的缓缓走向前，他巧合地从顾季身旁经过。
干燥的地面突然响起踩水声，凝固的血液表层被踩破，内部的血水溢出打湿了工人的鞋底，这让被束缚已久的绯红得以再次重见天日。
工人顿了顿，心里咒骂道：“哪个没素质的人跑到巷子里小便，真他妈倒霉。”
工人继续往里走，找到一处靠墙的空地，将木条框架放下，手指按住手心捏住衣袖，擦去额头上的汗水，喘了口粗气转身准备离开。
“唉！”工人踢到什么东西身体往前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
稳住平衡后，他下意识地看了眼脚下。
挪开鞋底，有一个黑色的鞋印。
往身后一看。
这里居然有个躺在血泊中的人！
工人被吓得连连后退几步，“滋吖”一声踩到一个易拉罐险些摔倒。
“这怎么躺着个人！”
出于对死人的恐惧和害怕惹祸上身，工人顿时紧张起来，在地上使劲摩擦鞋底，直至擦去那渗人的液体。
工人心里怕惹麻烦，想着赶快离开这里，但是出于好奇，也出于那一点点良心，还是决定去看看。
他小心翼翼地走上前，蹲下去，伸着手轻轻推了推奕羽祯。
“没反应，死了！！”
工人慌了，不知道打报警电话还是急救电话，最后选择起身跑出巷子。
过了许久，顾季手指微微上抬一下，地上的血液神奇的恢复鲜艳，像拥有生命一般爬回身体内，摔烂的脸颊和粉碎的骨头慢慢合拢，恢复如初。
又过了一会儿，他的手臂拉扯着手腕缓缓抬起，手掌撑按住地面，支撑身体站起来，弓着腰，颤颤巍巍地往前走了几步，又倒在地上。
“好疼！
好难受！”
顾季侧躺在地上，喘着粗气，遍布灰尘的空气吸进呼吸道里让他感到一阵隐约的难受，尽管如此，他还是努力的喘息着，像刚破壳的雏鸟那样吃力。
呼吸渐渐变得平缓，他再次站起来，弓着身子走出巷子。
身上的血迹消失不见，地上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好像一切都不曾发生。
顾季昏昏沉沉地走到街上，一阵香气卒然飘来，他扭头看向旁边的烧烤摊，这让他想起什么。
他抬手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他想知道现在的时间，但手表已经摔坏了。
弓身仰头，眼皮耷拉地环顾四周，最终目光停留在一处银行门口的LED上，最左边有个电子时钟，显示现在是18点17分。
不早了，该回去了。
他朝不远处的那个公交车站走去。走到站台时，下意识伸手摸了一下裤兜。
手机呢？
“嘿，小兄弟。”
我手机呢？
“小兄弟，听得见吗？”
在哪？
男人一把拉住顾季的手臂，“小兄弟，你怎么了？怎么身上都是灰尘？”
在哪？
男人微微用力扯了扯顾季的手臂，后者却突然沿着拉扯的方向倒下去，前者见状急忙收手拉住他，但是还是太晚。
顾季屁股重重砸到地板上，如遭当头棒喝，蓦然清醒过来，一脸疑惑地看着男人，“你是谁？”
男人拉起顾季，忧心着问道：“你没摔着吧？”
顾季又问：“你是谁？”
男人回答：“是这样的，刚刚我看你身上满是灰尘，脸上也脏兮兮的，所以想问你是不是遇到困难了。”
顾季用手擦了擦脸说：“我没事，谢谢关心。”
这时一辆公交车靠站，男人指着车说：“那好吧，车来了，我就先走了。”
看着公交车离开，顾季一边拍着身上的灰尘走出公交站，一边打量着四周。
喧哗热闹的街头，到处张灯结彩，亮如白昼，一盏盏彩灯高悬门首，璀璨的灯笼将四周映照得色彩缤纷，光怪陆离。
来往的车马行人被映照得清晰可辨，一个个行人脸带笑容，人声鼎沸，气氛热烈。
“刚刚不是在做梦吗？为什么会有风声？而且是那么真实我得去看看。”
咝——啊。没走几步，身上骨头间的摩擦让他感到一阵刺痛，他只好弓着身子，走路缓慢，像一个骨骼老化的老头。
费尽力气终于到达目的地，巷子两侧是两栋高楼，他仰头往上望，隐隐约约看到一个人影正在往下看。
他立刻前往那栋大楼，穿过商场大堂，乘电梯到三十二层，然后爬一层楼梯来到天台。
他找遍了天台的每一个角落都没找到那个人，无奈只好先回去。
走下楼梯，来到三十二层，站在电梯口前，按下按钮。
“叮”
电梯门打开，里面有个人。
顾季看了眼电梯内的人，他的眼睛忽然瞪大了些，有些不可思议地盯着那人。
来人是那个“为什么偏偏是我？”的发布者，也是顾季曾经暗恋了整个高中三年的人。虽然他对她的感情已经随着时间流逝殆尽，但是那段回忆却是永生难忘的。
电梯门打开的一刹那，女孩蹲坐在电梯舱内一角，看到电梯门打开后她才缓缓抬起脸来。
她一双黯然无神的眼睛痴痴地望着前方，显得呆滞而麻木。
电梯门完全打开。
女孩看清来人是顾季后顿时显得慌乱而不知所措，眼神闪烁间，流露出难以掩饰的绝望之色。
“你……没事吧？”顾季略微犹豫，问道。
女孩没有回答，只是扶着电梯舱墙壁站起来，低着头，长发垂帘在脸颊两侧，以至于看不清她脸。
女孩从顾季身旁走过，途经走廊，直奔楼梯，好像是要去天台。后者一头雾水地走进电梯，按下按钮，电梯开始下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