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凉的月色渐渐隐去,只留下一角阴沉,供宫里的人们回忆晚上发生的一切。
天合帝是摸着脑袋醒来的。
身边躺着裸 身而睡的林淑妃,头发已然散开,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床前有熏香的炉子里冒着袅袅的香雾,给这个不算明媚的早晨添了一丝温和。
自己昨天晚上……
天合帝使劲的想着昨天晚上。
不是在宫宴后去了左相府么,不是被十年前的那个女子带走了么?不是被陈应救了么?不是——看到那个牵着他的女子,就是自己心心念念的珍贵妃么?
怎么一觉醒来,反倒睡在了这里?
珠帘一动。
天合帝紧张的看向传出声音的地方。
透着隐隐绰绰的珠帘,天合帝分明看见门脚边有一缕晨光融融的流泻,仿若虚幻的梦境中,走出一双三寸金莲,落地无声,却又不时的传来细碎的声响,好似踏裂了时光后发出的绝望的呼唤。
那双脚略略一顿,似有什么掉落在地上。
那人弯下腰。
天合帝坐起来,看着那双手。
细腻的,宛若婴孩般白嫩的手。
无论何时握在手里,都有着最舒服的感觉。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天合帝迅速躺下,听着细碎的声响一步步的靠近自己,胸口压抑不住的心跳,大到几乎要将自己弹起来的感觉。
“皇上,淑妃娘娘。”那人行至床前,未曾打起珠帘,而是在珠帘外站定,出口的同时,缓缓跪下。
天合帝松了一口气,难道是自己太过紧张过度了?这声音,分明就是惜华宫中的抱秋啊。
“皇上,淑妃娘娘。”抱秋在帘外一叠声的叫着。
“何事?”林淑妃微微醒转,便听见了抱秋的叫声,眼角留着昨夜还未退去的吻痕,心中是满满的欢喜,所以,便连声音都是如此的美好,“起来说吧。”
抱秋站起身,颤抖着递进一份奏折,“皇上,我已经和陈大人说过皇上在歇息,可陈大人非要让奴婢送进来,奴婢无法,只好送来了……还望皇上不要治奴婢的罪啊……”
声音已带了隐隐的哭腔。
天合帝微微一笑,伸手接过奏折,“无妨无妨,你且去吧。”说着,从抱秋的手中捏了一把,只觉得滑腻,心里马上又开始神游了。
林淑妃翻了个身,听见抱秋出去了,才嬉笑着坐起来。
“皇上还说……臣妾可再也不信皇上了。”笑里带嗔,一举手一投足,都是风情万种。
“哦?”天合帝翻开奏折,心情大好的看了一眼,又问道,“朕说过什么?爱妃居然如此不相信朕了?”一只手早已揽住了淑妃的腰,沿着淑妃细长的腰线缓缓向上。
“你呀……”淑妃的脸上起了两抹红晕,“你可叫臣妾怎么说呢?”
“有什么说什么啊。”天合帝把手拿下来,翻了一页,又把手搭在了淑妃的腰上。
淑妃又气又恼的看着天合帝不老实的手,嗤笑道,“皇上,难道昨天一晚上……臣妾还没有伺候好您么?您现在又想要了?”
声音里带着令人怦然心动的魅力,只是天合帝忽然大怒。
一晚上?
难道昨天一晚上……
一直都是别人在当着皇上,享受着美姬?
天合帝强压住心中的怒火,眼睛始终没有离开陈应的奏折,手却懒懒的放下来,“朕怎么不记得了?”
“皇上……”淑妃翻个身,面朝墙壁,看似生气的说道,“臣妾可是再也不理皇上了……”
天合帝听着淑妃这句话,狠狠的笑了一声,“朕可是天下之主,何能容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婢子指责朕?就连这江山社稷都是朕的,难道你就不是朕的么?”
披衣下床,两只手慌忙的找寻着自己的龙靴。
身后的林淑妃不知道这一大早的为何惹得皇上如此生气,忙翻过身抱住天合帝的腰,忘了自己还没有穿衣服,忘了平时一应的娇羞,细细呢喃道,“皇上……都是丽容不好,丽容错了……只求皇上不要生气了好么?”
他的手顿了顿。
忽而又仿佛看见了门角的那双光滑的,细腻的手。
于是一狠心推开淑妃,“滚!”
手里拿着奏折,像是逃命似地离开了惜华宫。
一定有人……是暗算他的。
不然,为何偏偏选在昨天的夜里,自己险些命丧刀口,淑妃却被人骗了身子……
天合帝狠狠的走着,踢开脚前的一颗石子。
那石子滚了滚,碰到了高高的朱红色的门槛。
一声脆响。
莫名的香气混杂着淑妃的哭喊,一起钻进了天合帝的脑子里。
怎么……就是忘不了呢?
天合帝忍住想要返回的欲望,带着夏公公走出了惜华宫的宫门。一个小太监捧着册子小心翼翼的问道,“皇上,留不留?”
天合帝怒道,“不留不留!把她给我押到澄心宫里去!这一大早便如此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
“皇上……”夏公公及时的接到,“澄心宫已经炸了……安阳王说是因为埋在下面的火药年长了,失灵了。”
“那就……押到鬼室里吧。”天合帝淡淡的说着,大步迈开。
夏公公心里一惊。
一夜换好,极尽所能换来的不是荣华与喜爱,却是人人谈之色变的“鬼室”。
伴君如伴虎,果然不假!看来自己也该早早做打算喽。
夏公公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示意那小太监快去办理皇上吩咐的一切,颠颠的跑到皇上的身后,低头哈腰的跟着皇上去了三元阁。
今天好像该阜阳王听训了。
夏公公想着,招过一个小太监,让他去叫阜阳王和陈应过来。
最近看皇上的意思好像是有意培养阜阳王的,而陈应也确实是国士之才,不如就给他们几个人制造一个“惊喜邂逅”,说不定皇上一开心还能对自己更好点呢?
夏公公笑着说完,瞟了一眼皇上,跟着走上前去。
阜阳王早早的便等在了那里,看着皇上,笑意盈盈,如往常一般,“父皇好早!”
“勤政为民。”天合帝疑惑的答了一声,看起来神色如常,难道是自己因为太害怕这些事发生,所以才做了这样一个梦么?如若不是梦,阜阳王便非除不可了……
“父皇,陈先生今天也去草原了,不知陈先生……有没有告诉过父皇呢?”阜阳王眼眸微米,笑嘻嘻的看着天合帝。
天合帝猛然想起自己手里的奏折,刚刚心里烦闷,所以未曾仔细看过。
难道陈应一大早的就让抱秋送来奏折,就是为了告诉自己他去草原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