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阳王回到自己的府邸,回想着宫宴上阜阳王反常的动作,嘴角的笑意忽然凝注。
起身,披衣,开门,所有的动作都是一气呵成。
“王爷,这大晚上的,您去哪里?”马上有伶俐的小厮从马厩里牵出他骑惯了的绿耳马和一匹普通的黄色快马,将绿耳的缰绳递到他的手里。
“我去军营看看。”
正阳王翻身上马,嘴角再次咧开。
那小厮跟着萧玉上马,马蹄得得,扬起风尘。
如同这不平静的夜一样,左相府同样的不平静。只是那不平静,蕴藏在嬉笑的背后,更让人提心调胆,不敢放松丝毫。
“左相今天的画作可真是绝笔啊。”刘守中坐在桌子旁,手中还捧着玄羽画的陈应,“陈先生虽是人中龙凤,可常人看去难有如此气度,倒是左相,把陈先生通身的气量都画了下来。”
“世人无目者,多矣。”玄羽淡淡一笑,又是一杯酒饮下。
刘守中被这句话噎着了,脸色很不好看。
玄羽撇了撇刘守中,果然是死脑筋的老头子,说别人坏话的时候只能自己说,别人听,若是有人插进一句话便心生不满,这样子还算是白鹿书院的司业?
如此没有气量没有胸襟,如何统领莘莘学子?如何为天下典范?
这皇上老儿,选刘守中做司业,可是别有用心?
玄羽微微眯起了眼。
忽然想起今天离去时萧环说的一句话:我倒要叫你瞧瞧什么才是真正的主见!
心中一动。
“刘大人。”玄羽起身,“适才是晚辈唐突了。”
刘守中哼了一声,笑道,“左相何来唐突?左相大人位高权重,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左相的份内之事,倒是刘某不识好赖了。”
“哪里哪里。”玄羽站起身,恭恭敬敬的揖手道,“刘大人若是如此说来,玄某却不敢当了。玄某年轻,若是有许多不妥当之处,刘大人当以表率之心包容体谅,或是指教。可刘大人倒是如此的冷嘲热讽,倒显得玄某皮糙肉厚,什么都不懂了。”
刘守中被玄羽的话戳着了痛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
马上有和事老跳出来笑道,“两位大人都是人中龙凤,何必因为这区区小事挂心。”
玄羽看了一眼那和事老,和事老忙去看比玄羽还温顺点的刘守中,“刘大人,今日五良殿上,阜阳王对这画倒是感兴趣的很,要不……麻烦您老跑一趟,请阜阳王也来赏赏这画如何?”
刘守中冷哼一声,扭头走出屋外。
那和事老紧跟着走出来,拉住刘守中的胳膊,笑道,“刘大人消消气消消气,左相也是年轻气盛而已,您老人家一辈子聪敏,怎么能犯得着为这事和他生气?”
刘守中不说话,脸色却好了很多。
“刘大人大人有大量,宰相肚子里能撑船……”那和事老继续说着。
“你回去吧,请阜阳王,我一个人够了。”刘守中回头看了一眼那和事老,自顾自的朝前走去。
“……”
此时,左相正低声问身后的方伯,“刚刚那个和事老……”
“是王欣大人。”
“哦,礼部侍郎王欣吧。”玄羽淡淡一笑,从桌子上拿过王欣喝过水的被子,“扔了。”
方伯领命而去。
王欣恰好回来了,碰见了抓着被子要去扔的方伯。
“这是……”王欣不解。
“呵呵,这杯子不小心被摔了,沾了泥土……所以……所以去给王大人换个杯子用。”方伯依旧是一副老好人的样子,嘻嘻笑着。
“哎呀,也没摔坏,就这么扔了太可惜了吧。”王欣笑着取过杯子,“我来用吧,我不嫌脏。”
玄羽笑笑,“我嫌脏。”
“……”
方伯笑着把杯子扔了,很不好意思的又给王欣拿了一个新的杯子。
王欣并没有感到有什么不妥,道过谢后笑着接下,“左相可真是好性子,左相可知那刘大人说了什么?”
玄羽像是来了兴致,“说了什么?”
“他说去请阜阳王,阜阳王不一定会来,就因为阜阳王不可能给你面子。”王欣想要挑起玄羽的怒火,继续编道,“他还说左相大人为人尖刻,恐怕……”
玄羽微微一笑,抬手将王欣的杯子再次扔到地上。
杯子里滚烫的茶水有一两滴溅落在了王欣的衣衫上,丝丝的水汽冒起,环绕地砖。
“不给我面子?只怕是他请不过来!”
王欣再一次成了悲催的受害者……
他说了好半天话,真的渴了……喝杯水怎么就这么困难呢?
刘守中遣走了王欣,嘿嘿一笑。
所有人都以为他年老好蒙骗么?就连一向怯懦的王欣都敢来指使他做这做那了?不就是去请阜阳王么?恐怕今夜阜阳王是去不了了,因为,阜阳王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夺位。
刘守中是阜阳王隐藏着的为数不多的谋士之一,正是因为刘守中在朝堂上常和阜阳王唱反调,所以皇上从未把刘守中当做阜阳王的谋士,而刘守中更是一直以牵制阜阳王的重要力量出现。
可是今夜,他必须显形了。
作为阜阳王的重要谋士之一,他在今夜的夺位行动中,起了重要的作用。
夜风习习吹过耳边,在他听来,更像是战斗前的号角。
这天……要变了……
阜阳王府灯火通明,透过纱窗,隐隐看到阜阳王负手而立。
终于等到这一天啦……
刘守中心中涌起莫名的感伤,谁知道这次成败如何?不过,便是输了也罢,至少可以青史留名……只是,苦了自己无辜的妻儿了……
快步走进阜阳王府。
刘守中忽然觉得今夜的守卫有些奇怪。
往日哪有穿戴这样严实的守卫?
想到今夜的动作,或许是阜阳王故意如此吧。
于是刘守中没有多想,挑起门帘跪了进去,“王爷,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阜阳王转过身,笑笑。
“还好父皇早早把禁军交给了我,今天可算是派上用途了。老师,辛苦您去三元阁探下父皇的口风。”依旧是温文尔雅的笑,此时却多了一种莫名的贪婪。
刘守中领命而去,黑暗里,一队士兵整装待发。
而他们以为,别人什么都不知道。